“還有什麼事情嗎,綾漓小姐?”

唐宇轉身問我。

“……”

我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裙子,欲言又止,心裡糾結到底要不要問出來?

“綾漓小姐,您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唐宇看穿了我的糾結。

“唐先生,請問…”可他的聲音,加劇了我心裡的渴望,於是,我還是鼓起勇氣,向唐宇問出了口,“龍權洛勳他…之前帶回來的白祈哥哥的標本,如今還在嗎…?”

其實我知道答案,肯定是在的。

畢竟龍權洛勳之前,還打算利用何晟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克隆術,讓我懷上克隆的白祈。

聽我這麼問,唐予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閃過了一絲對龍權洛勳的同情。

但他向來是個知文達禮的人。

只是牽了牽嘴角,對我皮笑肉不笑地回我說道:“如果龍權先生知道事到如今,綾漓小姐還是隻關心著那個已經死去十一年的男孩子,恐怕龍權先生,一定會非常心寒吧。”

“對不起…”我垂下眼睛,“只是那個男孩子,是為了救我才去世的。”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要道歉。

畢竟白祈當年為了救我而死,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龍權洛勳,卻是為了折磨我,才將我帶上飛機的。

但唐予接下來的話,一針見血,很快就令我啞口無言。

“或許綾漓小姐說的對,那個小男孩兒,確實是為了保護綾漓小姐才去世的。但龍權先生,是為了保護南泰無辜的平民百姓、守護我們華國的安寧祥和,以身許國而犧牲的,”唐予字字見血、卻笑得彬彬有禮,“所以,綾漓小姐,你覺得龍權先生和那個男孩子相比較的話,誰更無私偉大呢?”

“……”

唐予說的沒錯。

這麼一比較,確實顯得我心胸狹隘了。

“對不起……”

“綾漓小姐年齡小、涉世淺,許多事情設想不周,這並不是您的錯,小姐也沒有必要和我道歉,”唐予搖搖頭,“或許等小姐看了龍權先生的信件以後,就想要和先生道歉了。”

“……”

我一直緊咬著嘴唇,不知道再說什麼才好。

唐予看得出我一臉難堪,他半分都沒有想為難我的意思。

“我剛剛所說的話,綾漓小姐無需放在心上。不過,那男孩子的標本,按照龍權先生生前的囑託,昨天已經完成了火化,並且,我已經將他的骨灰安排妥當,會和您一起回華國,讓他入土為安的。”

“……”

我相信唐予,唐予沒有說謊。

我一時間,真的越來越看不透龍權洛勳。

他生前,對白祈一腔憎恨。

連白祈的名字,都不讓我提及,更是因為白祈,而將我的死活置之於外,對我百般折磨。

而如今,卻又做出這樣的事情,知道我在乎白祈,居然還特意留下遺囑,讓我帶白祈回國安葬。

那個男人,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心思呢?

“時間要來不及了,綾漓小姐,我們現在必須要去南泰機場了,”唐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如今龍權先生已過世,人死如煙滅,先生生前手握的權勢,也會隨他迅速被湮滅、取代,我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無視國法了,更不能擅自利用先生生前的私人飛機。

您只能和其他普通人一樣,乘坐民航飛機回國,不過您放心,我為您定了頭等艙。”

“好的,謝謝您,唐先生。”

我對著唐予,頷了頷首,卻將龍權洛勳的信,捏得更緊了。

一個小時以後,唐予開車,將我送到了機場。

望著天空一架又一架的飛機,我還是不敢相信,我要離開這片土地了。

這些日子,就好似一場夢,龍權洛勳這個名字,竟然在我的腦海裡變得陌生。

心底,卻是說不出來的沉重。

在我就要透過安檢的時候——

“小可憐兒!”

只聽池燦允的聲音,隔著好大一片人群,就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他穿著一身肅靜的黑衣服,紅著一雙眼睛,跌跌撞撞地朝我跑過來。

跑到我的面前,大喘著氣兒,開口問道:“小可憐兒,你怎麼那麼狠心,連洛勳那個短命鬼的葬禮都不準備參加嗎?”

他那雙丹鳳眼,腫腫的,眼袋浮現著好大一片的淤青,一看就是近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不好意思…還要舉行龍權洛勳的葬禮嗎?我不知道這件事,沒有人和我說過……”

我坐在輪椅上,仰頭望著池燦允。

池燦允眼神幽怨,回我說道:“沒人和你說,你就不知道問一下嗎?哪個人去世了,不需要舉辦葬禮啊?”

“可是…”我皺了皺眉,“你只知道在這裡怨我不知道關心龍權洛勳的葬禮…可當初,龍權洛勳不顧我的死活,抽我的血,把我掛在樓頂邊緣、讓我服毒、在我身上燙煙花、用刀割我的腳腕,這些事,你怎麼不知道我是如何度過的呢…?”

“割腳腕那件事,不還是我幫你阻止的嗎?不過,你說的其他那些事,我確實不清楚哈,難道歐巴還做出過那些事兒呢?那確實有點兒過分啊思密達!”

池燦允吸了吸鼻涕。

“唐予沒有告訴過我關於龍權洛勳葬禮的事情。”

“可是唐兄和我說了呀,他說但凡你這小可憐兒問一句,他都會讓你留下來參加葬禮的。”

“……”我不想就此再說什麼,就看了一眼頭等艙的安檢通道,“要來不及了,我走了,有緣再見吧……”

也不知道池燦允怎麼了。

在我“有緣再見吧”這五個字落下以後,他突然就伸脖仰頭,發出了一聲哀嚎!

“嗚嗚嗚!小可憐兒!我都有點兒捨不得你了啊啊啊思密達!”

一個大男人,忽然就淚流滿面,惹得周圍的人都一個勁兒朝我們這裡看。

而且池燦允,本來就長得白白嫩嫩的,他這麼一哭,紅紅的鼻頭、眼睛、嘴巴就都皺成了一團,看著特別可憐。

“嗯,很高興認識你…我走了……”

我轉了輪椅,就要離開他的面前。

可沒想到,池燦允扯住了我。

他亞麻色的頭髮亂蓬蓬的,腦袋壓得低低的,一顆一顆的淚珠,就隔空往地上“吧嗒吧嗒”地掉。

“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問他。

“小可憐兒…”他悶聲悶氣,嘶啞的嗓音裡,帶著一抹懇求,“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燦允歐巴’,給我聽聽?”

“……?”

“我想最後再聽聽……”

“燦允歐巴,”我抿了抿唇,又補充了一句,“찬윤,오빠。”

池燦允頓時破涕為笑,露出了孩子一樣純真的笑容。

“哇!你居然還記得!”

“嗯,記得,以後也會記得的…”我最後一次,對著池燦允笑了笑,“我真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說完,我就操控輪椅,沒有再顧得池燦允放在我輪椅上的手,頭也不回地去了安檢的通道。

唐予和我說過,過了安檢以後,可以先去頭等艙的VIP休息室,等候登機的時間。

我就照著他說的,往VIP休息室移動。

形形色色的乘客,不斷地與我擦身而過,我忽然覺得自已縹緲恍惚,像是要離開一段很長很長的夢。

夢醒後,一切都自由了,一切都是嶄新的生活了。

然而,就在我這麼想著,眼看著就要踏進VIP休息室的大門時——

幾名身穿南泰警服的武警,忽然從我的背後繞過來!

一雙冰涼的手銬,頓時就銬住了我的雙手!

“Miss,You're under ar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