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澤終於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僵硬的拉開車門，眼睜睜看著宋芙自然無比的坐進副駕駛座。
黃昏裡的熱風透過半開的車窗捲進車廂內，天邊的晚霞給兩人覆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宋芙自己繫上安全帶，扭頭看李北澤。
夕陽似乎融化了她的清冷。
“走吧。”
李北澤機械似的啟動車子，緩緩駛上馬路。
從始至終，宋芙沒開口問過他要去哪裡。
而李北澤在一次又一次透過後視鏡偷瞟宋芙後，也終於下定決心。
他吸了口氣，故作瀟灑。
“我是要去酒吧，你知道的，我比較喜歡……玩。”
“你去過酒吧嗎？”
他試圖用自己浪蕩的行為將宋芙嚇退。
但宋芙絲毫不在意，好像他這點小愛好無傷大雅。
“沒去過。”
“今天剛好去看看。”她說。
李北澤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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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炸的音樂、瘋狂熱舞的男男女女，還有霓虹閃爍的燈光和不停碰撞的酒杯。
這是宋芙以前從沒來由接觸過的世界，但她始終保持著冷靜。
只在酒吧的服務生詢問她喝什麼酒時，出聲說了句要白開水。
其他時候，她就沉默的跟在李北澤身邊。
他和朋友碰杯聊天，她安靜的聽著。
他進舞池跳舞，她淡淡的看著。
有其他女人和他搭訕，她輕飄飄的一眼，對方也會識趣離開。
李北澤快崩潰了，頭一回覺得酒吧是如此無趣。
卡座區，他的狐朋狗友湊在他身邊嘀嘀咕咕，還時不時自以為隱晦的偷瞟宋芙幾眼。
“我靠，這就是你追了三個月的女朋友？牛.逼啊！”
“我甘拜下風。”
李北澤咬牙，“閉上你的臭嘴。”
“切，重色輕友。”
對方吐槽一句，拋下李北澤去舞池瀟灑。
“咳，宋醫生。”李北澤滿臉假笑的看著宋芙，“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給你打車。”
宋芙抬眸看他一眼，“我和你一起。”
一句話，堵住了李北澤還沒說出口的話。
他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確定宋芙呆在這讓酒吧都變了味，只能認命起身。
“走吧，我也走。”
宋芙放下水杯，“好。”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人流朝外走。
……
一連三天，除了上班時間，宋芙幾乎和李北澤形影不離。
省二院上上下下都知道李北澤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和宋芙成了。
他在醫院的朋友很多，上到院長副院長，下到保潔保安，每個人看見他都要調侃兩句，說句恭喜。
李北澤終於撐不住了，在中午被宋芙堵在食堂吃完午飯後，攤牌。
“宋醫生，以前是我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但是……你到底想幹嘛？”
宋芙依舊是冷淡平靜的模樣，語氣自然，“我在追你啊。”
“你看不出來嗎？”她說。
李北澤：？？？
“你……還想和我結婚？”
“嗯，所以你現在答應和我結婚了？”
“……”
李北澤又跑了。
一路回到辦公室，他立馬將門反鎖。
然後拿出手機向楚宥求救。
某人明面上去滬市培訓，實際上是去陪老婆，他眼紅的很，所以在前兩天楚宥離開醫院前，狠狠的陰陽怪氣了一番。
但此刻，他也顧不上了，將厚臉皮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微信上，訊息一條又一條的發出去。
李北澤：【大哥在上，小弟給您跪一個。】
李北澤：【大哥救我狗命。】
楚宥沒回應。
李北澤咬咬牙，繼續打字，【楚哥，楚爹，吱個聲啊！】
隔了幾秒，螢幕上彈出回覆。
楚宥：【？】
李北澤當即把自己和宋芙的事複述了一遍，【幫幫我。】
楚宥的回覆依舊言簡意賅，【先撩者賤。】
李北澤快哭了，恍惚間好像又聽見了敲門聲。
這幾天宋芙天天來辦公室堵他，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而這也成了他們在一起的鐵證。
他怕一個不小心，他又要背上渣男的稱號，讓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更加雪上加霜。
又發過去一大堆討好的彩虹屁，對面沒回應。
李北澤罵罵咧咧的發過去一個紅包，對面秒收。
楚宥：【說。】
李北澤又罵了一句，憤憤的發著訊息。
李北澤：【我記得你家和她家是舊識，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她為什麼急著結婚？】
李北澤：【咳，如果可以，能不能先談戀愛，以後再聊結婚的事。】
李北澤煽情起來，【兄弟，我後半生的幸福就看你幫不幫忙了。】
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發出去的訊息石沉大海。
李北澤怒了，瘋狂打字。
李北澤：【還錢！】
李北澤：【你特麼吱一聲啊！】
……
一分鐘後。
李北澤：【艹，算你狠！】
兄弟不靠譜，李北澤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想了半天，一個好主意也沒想出來，最後決定暫時躲著宋芙走。
惹不起，他只能躲。
於是接下來的兩三天，省二院的人又吃到一個瓜。
心胸外科的李醫生和麻醉科的宋醫生，好像鬧矛盾了。
這對才在一起沒多久的金童玉女，最近有點怪。
因為李北澤總是躲著宋芙走，有好幾回在醫院碰見，一看見宋芙，拔腿就跑，好像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基於李北澤的前科，很多人認為是他幹了對不起宋芙的事，因為心虛所以躲著人家。
李北澤受到了很多譴責，從前和他嘻嘻哈哈的護士們同仇敵愾，給他冷臉。
保潔大媽們給他講人生道理，連去食堂打飯，打飯阿姨們給他盛一勺菜都能抖掉半勺，用行動表達對他的鄙視。
李北澤背上了好大一口鍋。
再次端著份量少的可憐的餐盤去找空位，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就是他以前堅決不吃窩邊草的原因，分個手，人人喊打，鬧得難看。
不對啊！
他迷茫了一秒，他沒和宋芙談戀愛啊！
艹！
他怎麼也把自己洗腦成渣男了！
不對，他雖然渣，但他和宋芙之間清清白白啊！
這就很難受了。
他端著餐盤，無助極了。
左顧右盼一番，找到一個熟人。
然後，剛走過去，一個年輕的男醫生連忙道：“李醫生，求你別坐這兒。”
“劉大媽說我再和你混在一起，就不給我介紹女朋友了。”
“你都有宋醫生了，珍惜眼前人啊！”
“我還單著呢，可憐可憐我吧！”
李北澤：……
他吸了口氣，木著臉離開。
吃完一頓索然無味的午飯，李北澤決定和宋芙聊聊，不能繼續躲了，不然就要人人喊打了。
醫院的花園裡，他等了不到五分鐘就等來了宋芙。
“來了。”他乾巴巴的笑著。
宋芙自然而然的坐到他身邊的長椅上，“嗯。”
李北澤等著她再說話，然而宋芙閉上了嘴巴。
兩人都沉默下來。
李北澤額角青筋跳了跳，再次開口，“宋芙，你為什麼急著結婚？”
宋芙看他一眼，平平淡淡的回：“家裡催。”
頓了頓，她又補充，“看你順眼。”
她發現他似乎不太喜歡她長篇大論的分析他們結婚的利益，所以她略微委婉了些。
當然，她也沒撒謊。
她父母這段時間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同處醫學行業的異性，她確實看李北澤最順眼。
可能他前三個月的死纏爛打，並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的。
而李北澤的笑容又僵在臉上，他試圖和她講道理，“家裡催也不用這麼急吧。”
“我們……我們可以先嚐試談戀愛。”他退了一步，“嗯，如果……如果相處的愉快，再考慮結婚的問題。”
宋芙搖頭，“效率太慢。”
“懷孕還要一年，我馬上就要錯過最佳生育期。”
李北澤吸了口冷氣，“不止結婚？還要生孩子？”
宋芙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然呢？”
“找到優秀的結婚物件，生一個優秀的下一代，再培養成才。”
她父母就是這麼做的。
李北澤啞口無言。
宋芙安靜的等待著，等了一會兒，見他依舊沒有說話的打算，又問，“所以呢，你打算和我結婚嗎？”
李北澤：……
他盯著她漂亮的臉蛋，半響，還是搖了搖頭，聲音雖輕，但很堅定。
“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他不否認三個月的追求後，他不止對她的臉感興趣，還對她產生了一些好感。
但這點好感還不足以讓他答應和她結婚。
他父母感情很好，他從小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雖然整天和楚宥他們調侃婚姻是墳墓，但內心深處還是認為婚姻是神聖的。
他想找個互相鍾情的另一半，共度餘生。
但顯然，宋芙對他只有優勝劣汰後的比較，沒有喜歡，更沒有愛。
宋芙沉默下來，忽然起身，嘴角帶上冷淡的弧度。
“我知道了。”
“以後不會再打擾你。”
她沿著蜿蜒的小路離開，陽光灑在她身上，在石子路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
李北澤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周圍再次響起其他人的說話聲，他才收回視線。
他的臉上沒了一慣的散漫和隨意，只有無奈和黯然。
又過了兩分鐘，這處安靜的角落恢復回空無一人的狀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