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日。
夜深了。
袁胖子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
空蕩蕩的辦公室讓他感覺到恐懼和不安。
前所未有的焦慮感，在他的內心深處湧現。
凌晨的夜晚很安靜。
鵬城這邊尤為安靜。
他似乎有將一切都搞砸的能力。
07年那會，跟著張哥一起創業，然後全部搞砸，最終破產，身無分文。
兩年過後，兩人再次一起創業，產業以近乎野蠻的方式擴張，本以為曙光再現……
但誰曾都沒想到，類似的劇情，似乎正在重複著。
人遇到事情的第一感覺就是逃避。
他不敢開啟電腦，生怕電腦裡，出現更多讓人難以接受的謾罵、詆譭、以及冷嘲熱諷……
有些話，真的像一根針一樣，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中，甚至一度讓他都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
懷疑自己這條路，到底走得對還是不對。
他不行的，他只想跟在張哥後面做事情，張哥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不聰明，他真的什麼都不行，這麼大的一個盤子給他，他掌控不來的，他只會搞砸……
他只有高中學歷，沒有張哥過來穩住局面，他到底怎麼做？不行的，不行的！他不斷地否定著自己，一次次的否定，更讓他想要去逃避，甚至一度想著反正現在自己也有錢了，乾脆……
可是，自己如果跑了的話，那麼……
就這樣……
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中，一直等到凌晨，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焦慮讓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睏意，無止境的內耗讓他精神開始有些恍惚了起來，開啟手機，開啟電腦……
聽到的只有一連串的罵聲和指責聲，這種聲音讓他幾乎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事實上……
情況比他想象中要更糟了！“袁總，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商務部門宣佈將那幾款電動車排除合作以後，我們的【小麥商城】也受到了影響，現在很多使用者也在投訴，我們【小麥商城】在賣假貨和殘次貨……”
“袁總，形勢不容樂觀，這樣，袁總，要不，我們也和這些品牌切割吧！”
“我們【小麥商城】也宣佈下架這些電動車的廣告與合作……”
“我們不能再猶豫了，拖一天，就是損失一天！”
“現在趁著咱們旗下的【白鴿電動車】和【藍馬電動車】尚未被剔出【家電下鄉】活動，我們要早點給大眾一個態度了。”
“……”
【小麥商城】的助理名叫許麗麗，在07年那會，跟著張揚在泡麵市場跑過泡麵市場的佼佼者。
後來一直跟隨著張揚南征北戰，從手機行業到電商行業，一直兢兢業業，能力也不錯。
許麗麗看著魂不守舍的袁胖子，聲音不免開始急切了起來，甚至心中有些無語。
張總怎麼讓這麼一個人來負責【小麥商城】和【電瓶車聯盟】以及【家電下鄉】這三個大專案對接的。
優柔寡斷、遇事畏畏縮縮，畏手畏腳……
完全看不出任何上位者的能力！
難道就因為跟張總關係好？
可是，現在是企業，做一個企業，如果憑藉著關係，就能做領導的話，那麼這個企業遲早要完蛋。
“再等等！”
“袁總，真的等不了了……您早點做決斷。”
“好，我會的，你先下去。”
“好。”
看著滿頭大汗咬著嘴唇的袁胖子，許麗麗麗失望透頂，但最終還是點點頭，一聲不吭地走出了辦公室。
隨著許麗麗的離開，辦公室再次變得寂靜。
袁胖子開始拿起手機，給張揚打電話。
但現在的張揚，電話再一次陷入了不在服務區的狀態當中。
非洲那邊訊號差，而且還是跨國長途，各方面的因素……
怎麼辦，怎麼辦？他……
腦海中開始想起了各種各樣自己上臺以後的各種後果，以及萬一鬧出了事情，整個產業一下子垮掉以後，自己要承擔的責任……
我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啊！
讓許麗麗來，對讓，許麗麗來，我告訴許麗麗怎麼做，就將張哥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許麗麗。
他拿起手機，緊接著又想給許麗麗打電話，讓許麗麗出面擺平這些事情……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袁總？”
許麗麗身邊很嘈雜，看得出來，許麗麗在忙著和客戶溝通，正在分配著【小麥商城】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袁胖子咬著牙，就在準備說話的時候，突然喉嚨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掐住了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袁總？”
“怎麼了袁總？”
不能逃避！
不能再逃避了！袁胖子想到了張揚跟他說的話以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緊接著……
“召開記者釋出會，這件事，我來處理，你不用出面，幫我維持好後方！”
“行！”
“……”………………………………………………
“張揚還是沒有露面嗎？”
“沒有露面，誰都聯絡不到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聽說公司相關員工都在聯絡張揚，但張揚就好像是一夜間就人間蒸發了一樣……”
“哦？”
“馬總，好像【小麥商城】那邊召開記者釋出會了！”
“袁旺出來了。”
“袁旺？”
“是。”
杭城。
馬雲強辦公室裡。
馬雲強靜靜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景色不錯，遠方的西湖在陽光下微波粼粼，充滿著陣陣溫柔韻味。
負責【寶淘網】的副總名叫華建峰。
從04年開始負責技術這一塊，後來漸漸變成了產品運營全才，締造了【寶淘網】最初的框架。
他看起來斯斯文文，臉上表情也不苟言笑，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睛卻盯著手裡面的資料。
資料裡面有袁旺的個人資料……
資料顯示袁旺高中都沒有畢業就輟學了，各科成績基本上都是墊底，從小學到高中，沒有任何的特長和優勢，屬於那種班上相處了三四年，如果不是刻意去關注的話，幾年後，你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的那一波人……
相比於張揚的劍走偏鋒，這個叫袁旺的只能用“平平無奇”這幾個字來形容。
除此以外，還有【小麥商城】以及張揚產業的各方面資料。
從07年到09年，張揚彷彿一夜間就強勢崛起了。
然而……
太快的崛起，背後又沒有資本的強勢撐腰，最終藉著時代的紅利野蠻生長，就像是一個泡沫。
看似各行各業都混得風生水起，但被針一紮，甚至是被大一點的風稍微一吹。
就徹底破碎。
破碎後，留下來的，只有一地的狼藉。
華建峰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始終都盯著張揚整條線上的破綻，在各方面的擊潰。
“他沒有翻盤點了嗎？”
馬雲強回過頭，看向華建峰。
華建峰眯起了眼睛:“儘管【電動車聯盟】裡面，【白鴿】和【藍馬】沒有技術性的錯誤，也依舊在家電下鄉活動裡面，但，人心中的成見，就像是一座大山，根據這兩天的資料顯示，當鋪天蓋地的輿論來襲以後，各大經銷商選擇第一時間對【電動車聯盟】裡的所有電動車進行退貨……沒有了經銷商的鋪路，網際網路上的輿論又差，再加上【艾爾瑪】、【櫻花】、【鈴木】三大一線品牌的價格戰……我想不出，他們到底還有什麼活路……”
“哦。”馬雲強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
兩人看到了【豆泥影片】出現了一場直播。
而直播行業裡……
袁胖子出現在鏡頭下，穿著一身不合適的西裝，滿頭大汗，臉色漲得通紅，看起來像是一個被強行推上臺面上的人。
這番畏手畏腳的模樣……
讓華建峰和馬雲強兩人看得直皺眉。
“張揚怎麼會推這麼一個二傻子上場？”
“如果要破罐子破摔，也沒必要這樣！”
華建峰看了直搖搖頭。
“這個人是和張揚一起創業的……”馬雲強眯著眼睛。
“哦……現在出了事，就讓這麼一個人去頂著？他一句話能說完整嗎？”
華建峰看著直播。
越看越覺得荒謬。
這個袁胖子在臺上，完全就是一副不堪大用的樣子，說起話來磕磕碰碰的，甚至半天過後，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華建峰聽到一半以後……
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或者事故。
鏡頭裡的場景，更是嘈雜不堪，無數的記者看到袁胖子以後壓根不買賬，紛紛詢問張揚去哪了。
隱約間，馬雲強和華峰兩人甚至聽到了一陣陣罵聲……
“媽的，推一個臭魚爛蝦過來是幾個意思？”之類的話，兩人聽上了不止一句了。
緊接著……
他們看到那個袁胖子對著舞臺不斷地鞠躬。
然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們做得不對，我們……我，我……我們不會逃避……”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這將馬雲強和華建峰都聽得目瞪口呆了。
就感覺這玩意就像是一個磕頭蟲一樣，不斷地鞠躬道歉……
甚至隔著鏡頭，華雲峰都能感受到這個袁胖子頭上流不完的汗……
隱約間，這袁胖子似乎急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