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滿意，哪有什麼不滿意的，我那崽子，整天都呆在家裡鬼哭狼嚎的，不斷上躥下跳……好久沒看他這麼開心了……”
“哈哈，那就好，陳總……”
“對了，你那幾家產業，我們什麼時候簽入股合同？”
張揚辦公室裡。
陳田貴翹著二郎腿，抽著雪茄，眯著眼睛挺著四個月大的肚子，搖晃著身軀看著《鎧甲超人》的計劃表。
對於《鎧甲超人》這個專案，他從劇本開始到選角，他都非常滿意。
特別是自家兒子每天像猴一樣的高興模樣，他心中也高興。
想想吧……
有一天，自家兒子在電視上跳來跳去……
什麼監製、什麼參演、什麼編劇的名頭都按在他身上……
多有面子啊！萬一這部特攝劇火了！在全國都出名了……
媽呀！
這還不得上天？
望子成龍，這可是每個家長都有的情緒。
“陳總，如果你想籤的話，隨時都能籤，不過，相比我的產業，我覺得另外一個產業，絕對是未來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最被市場需要的存在，你有沒有興趣？”
“什麼東西？”陳田貴一邊抽著雪茄，一邊動了動坐累了的身體，突然來了興趣。
張揚坐在陳田貴對面，目光似乎在認真地篩選著一家又一家公司資料。
“特效公司……”張揚抬頭看著陳田貴。
“特效公司？”陳田貴愣住。
“是，未來是電影大片縱橫的時代，特效公司作為國產大片，或好萊塢大片裡最不可缺少的存在，只要有好專案，就能賺大錢……”
“對這玩意，我很陌生啊……”
“陳總，我想做一個完整的體系鏈，從源頭到末端，都有我們的體系和產業，你覺得如何？”
接著張揚很認真地跟陳田貴說了一下自己未來的計劃。
但陳田貴聽到腦子暈乎乎的。
什麼3dmax，什麼工業體系、什麼英文字母……
“你直接告訴我，投資多少錢吧！”
“我們先接觸……”
“行，你接觸完了，告訴我需要多少錢，不多的話，可以過去玩玩……”
“陳總，你的不多定義是多少？”
“一千萬上下吧，超過一千萬，我得好好斟酌一下，畢竟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
說起電影特效，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老美大片。
說起老美大片，就又不得不提到世界頂尖級的電影工業——好萊塢。
栩栩如生的畫面，震撼的視覺感官，令人的視聽盛宴……
一部部在華夏電影圈肆虐，常年霸佔榜單的科幻大片，讓無數人如痴如醉。
而聊起華夏電影大片，所謂的華夏特效，所得到的回應就是一陣嘆息。
事實上，07年，國產特效公司雖然已經起步並有一定發展，但除了某些大公司以外，基本上很多都是家庭作坊的工作室，面臨的處境也非常的尷尬，譬如，資金方面，特效製作處於電影製作末端，成本固定情況下到後期資金容易超標，特效公司資金被削減……
例如製片方交付素材晚於預期，造成特效公司人員裝置閒置浪費，製作時間緊張又得加大投入等問題……
除此以外，與國際上一些大型特效公司相比，在技術水平、專案經驗等方面可能還有一定差距……
在這種困境之下，無數曾經雄心壯志的國產特效公司，起初來勢洶洶，但後來開著開著，莫名其妙就被海外的特效公司收購，成為了人家的“代工”作坊……
這種被收購，還是好的，更多的是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之中，變成無人問津的一地廢墟。
………………………………
【魔核vx】成立於2007年初的蘇北省。
建立人是徐子陽，今年35歲，曾經在80年代和90年代中期，經歷了港片最輝煌的那些年，參與過多部港片電影，譬如《蜀山劍俠》、譬如《黃梅老怪》、譬如《西遊記三大白骨精》等特效製作。
後來，受到了好萊塢電影的衝擊，港片一夜間落幕，不甘心給人打工的徐子陽便來到了老家蘇北，帶著8個人成立了【魔核vx】特效公司。
然後……
等真正成立公司以後，徐子陽這才意識到，開公司並不是過家家……
曾經在港島，跟自己在酒桌上喝著酒，說絕對支援自己，支援國產特效的那些兄弟們，在【魔核vx】開業的那一天，突然一夜間就彷彿變了個人一樣，吃吃喝喝隨叫隨到，但是你說業務什麼的，就各種說行情不好啊什麼的……
07年上半年，徐子陽往返於港島和大陸，接了一點累死人，工資卻極低的邊角料“小活”，本以為可以藉此勉強度日。
幹公司嘛，萬事開頭難，先活下去再說唄！
但，後來，好幾次活幹完了，甲方卻開始以各種藉口不給錢，甚至1月份做的活，到了12月份都沒有要到錢……
在這種尷尬的處境之下，徐子陽瞬間就被折磨得沒了心氣，而他那個8人的小團隊，也在一次次要債和討薪中，跑了4個，最終加上他，只剩下了五個人……
所謂的夢想，都是扯淡！在現實面前，簡直是一文不值。
其實，想想也對……大製片肯定是找大公司，找好萊塢特效！小製片特效做到最後都沒錢了，磕磕碰碰唯有等電影上映才有錢分你，但這些年的行情，好吧，國產電影被好萊塢打得都沒脾氣了，需要特效，而且是小製作，而且是票房盈利的，而且恰好甲方人好，及時給錢的，又有幾個？12月23日。
天陰沉沉。
窗外的寒冷吹了一陣又一陣。
會議室裡，曾經踴躍的年輕人們，此時此刻彷彿霜打了茄子一般，已然萎靡不振。
地上全部都是菸頭……
整個會議室裡雲霧繚繞，開了窗戶冷得開，關掉窗戶悶得很。
“徐總，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的工資，也該發了吧？”
“是啊，徐總，我們沒日沒夜地幹了這麼多活，我們不說你把工資全部結清，但至少，給我們一點過年吧？”
“對，我知道，我也理解國產特效在今年很艱難，創業更艱難，但別讓我帶著幾百塊錢回家過年吧？連路費都不夠啊！”
“徐總……”
徐子陽坐在主位上。
在朦朧的煙氣中，一遍一遍地核對著賬目。
今年，特效加工專案做了1200萬，到手總共100萬不到，基本上都是定金。
為了能接業務，他將定金數額拉得很低，有些甚至都沒有交定金，就先給人家做特效……
今年這行情，這些製片商一個個都鬼得很，不但要壓價，而且對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做完以後，對方就開始給你挑刺，給你磨洋工了……
他又看了看債務……
一臉的頭大……
有些債從2月份開始就討了，討到現在，嘿，人家甲方的電影公司倒閉了……
今年換裝置搞了300多萬，這些裝置並不是全球頂尖的，而是好萊塢淘汰下來的計算機裝置，但錢卻貴得嚇人……
除此以外，還有公司的各方面墊資，他都將老家的房子都賣了，但發現自己完全掉窟窿裡了。
……
翻了翻財務報表以後，徐子陽嘆了一口氣，隨後又看著會議室裡的這些年輕人。
年初的時候，這些年輕人都是懷揣著夢想，跟著他一起過來幹特效的。
夢想喪失了金錢的支援以後，團隊最終四分五裂，但這幾個年輕人，卻一直跟著自己走到了現在……
他們無論是技術，還是其他方面，都是不錯。
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沒有好好帶著他們，走向更好的未來，反而陷入了泥潭中。
“徐總，要不我們去找點投資吧？”
“拉什麼投資，現在有公司會看上我們的投資嗎？我們現在公司爛債接近千萬……誰會傻乎乎的過來？你當資本是傻？他們二話不說，一拍腦袋，就覺得你有前途，然後帶著大把大把的鈔票就過來搞？你當是煤老闆呢？煤老闆投資電影，好歹是捧漂亮妹子……我們這裡，就一群和尚，莫非煤老闆看上了我們的顏值，然後……”
“別他媽瞎雞兒扯淡，你這個*佬！”
會議室短暫地一陣騷動，隨後寂靜。
窗外冷風依舊在吹著，區域性地區，都已經開始下雪了。
片刻後，一股絕望的氣息，在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看向了徐子陽。
徐子陽嘆了一口氣……
“再給我幾天時間，大家相信我，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大家先去工作，先去工作……”
“最遲1月份，我會給大家交代。”
面對一雙雙眼睛，徐子陽最終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示意讓大家安心。
隨後站起來，一步步離開了會議室。
等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他的笑容漸漸消失。
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開始不斷地問所有，哪怕是一面之緣的人借錢……
但人性有時候就是這樣。
一個人在巔峰的時候，四面八方的人都會湧來，讓你一度覺得搞錢其實就是伸伸手，很容易的樣子。
但一個人在低谷的時候，真正能給你伸出援手的那些人，卻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借了一圈以後……
始終借不到錢！
片刻後……
他臉色帶著幾分苦澀感，最終目光看著辦公區域裡那幾臺值錢的裝置！要不，把裝置賣掉，然後……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接到電話以後……
他震驚了！
“什麼？”
“你說什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