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容狄總覺得這人的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長。

也格外的滲人。

而城門上。

萬民跪拜,熹微晨光,帝君站在城門之上,看著幾萬大軍。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抬眼盯住容兮。

萬眾矚目之下,容兮沒有半點不自在。

矜貴冷傲渾然天成,開口下令,“出征。”

軍旗劈空,天欲曙光,那聲音震天撼地。

“為陛下獻上勝利!奪回豐饒!重挫仁平!”

陛下軍令,臣等從不違抗!

將士們的聲音衝破雲霄。

容兮聽著,彎起唇角,低低笑了一聲。

長恆城內百姓聽著外面震天的聲音,一個個心中震撼,他們哪裡曾經見到過這樣的場景?

往日打仗,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熱血沸騰?

有些年紀還小的小朋友拉著自己父母的手,小心翼翼的看著城門的方向。

忽的感覺到旁邊大人有些顫抖,小朋友疑惑的抬頭,眼看著爺爺眼底含淚。

“好啊,好啊……”

終於要把豐饒收回來了。

曾幾何時,他們也憤懣於朝廷的不作為。

但是這麼多年下來,他們也都習慣了。

朝廷都無所謂,豐饒也沒暴動,那這些事情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還是迴歸日常的柴米油鹽。

但是自從去年開始,街頭茶樓裡的說書先生,路上行人議論的事情。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逐漸從家長裡短,柴米油鹽,變成了國家大事。

說來也怪,明明該是朝廷官員操心的事情,他們卻是不知不覺知道的清楚,且比一些官員還操心。

那一雙雙堅毅明亮的眼眸,長輩眼角的淚,對於還不怎麼懂事的孩童來說,在童年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

外面太熱鬧,就算是不怎麼想看戲的大晉三人組,也被鬧騰的沒有個結束的。

“你別說,這大魏的君主,雖然我不喜歡,但是不能否認她確實有一套。”

丁爾橋看著門外。

艾殊然在屋內看書,萬風是個閒不住的,手中捧著本書,跟在他後面也往外面看。

“這氛圍不錯。”

他嘀咕一句。

比大晉倒是好多了。

“你還真要跟艾殊然那個發瘋的留在大魏?”

丁爾橋又看了幾眼艾殊然的房間。

“總歸也沒有別的事情做……”萬風低低的唔了一聲,抬手摸了摸總被他掛在腰上的狐狸面具,“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就難免總是再想著……殿下連說好的生辰禮物,都還沒有給我。”

就這麼離開了。

丁爾橋一時啞然,“我要出去透透氣,你來嘛?”

也是,總要找點事情做,才能讓以前的畫面不要那麼刻骨銘心。

“走走走,我都忘記了整日看書是什麼滋味了。”

萬風抖了抖,他本身不喜歡看書,也是再武學上更精進些,但進入朝廷,他年紀小,殿下不許他傻乎乎什麼都不知道被騙。

硬是按著他,看了好長時間的書,一直到現在,他對此還有陰影。

兩人出了門。

沒多久,一隊人馬有序的列隊於這小院外。

馬車緩緩而來。

——

這次容兮身邊沒帶那些趕不走的。

艾舒然聽見外面聲音,本來還以為那兩人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直到覺得這動靜不對,他推窗抬眼看,正要撞進了容兮那雙漆黑漂亮的眸中。

他身子一僵,手中筆咔噠一下子落下來,殿下這兩個字就在嘴邊,被他硬是梗住,惆悵良久,“陛下。”

容兮點頭應聲,“進去說。”

對於他,容兮自然也有安排。

艾舒然點頭應聲,眼瞅著守在門口的御前侍衛一個兩個警告一般的盯著他。

心中感嘆,殿下不愧是殿下,這御下的能力,比起在大晉的時候更上一層樓了。

“他們兩個呢?”

容兮進了屋,看著分外安靜的小院,隨口問了句。

“估計出去散心了,萬風要跟著留,但是爾橋心有芥蒂,您不跟他說清楚,怕是不願意。”

艾舒然已經起身,動作流暢優雅的開始倒茶。

容兮低低沉吟一聲,抬手按住眉心。

若是事情這麼好說出來,她的性格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還糾結怎麼開口。

“您很煩惱?”艾舒然將茶杯放在容兮跟前,自然的坐在一邊凳子上。

容兮喝了一口茶,對從小一起長大的下屬態度放鬆極了。

估計是大魏的臣子看了能眼紅的程度。

畢竟容兮自從來了大魏,一刻不停連軸轉,周圍都是陌生人,一個個虎視眈眈想要她的位置她的命。

容兮緊繃著收斂所有感情,行事狠辣果決,為自己造勢。

身上還揣著大秘密,一個不小心就會要命的秘密,也就造成了容兮之前從來沒有真正放鬆的時候。

此刻端著茶杯,看著熟悉的人,倒是放鬆不少。

“畢竟事情荒唐,作為舊識,朕也不會強求,更何況……”

這半年來,她倒是很適應自己的身份。

艾舒然眼底慢慢沉下去。

“殿下,您在跟臣等撇清關係,所以…您的身死因為向榮,是不是?”

容兮端著茶杯,髮絲被風吹動,身上穿著宮人緊張兮兮給她裹了好幾層的衣袍。

“是。”

只一個字,他手中茶杯傾覆,手背暴起青筋,眼睛赤紅,“他怎麼敢?!”

怎麼敢把他的親姐姐……

“府令。”

容兮終於開口,打斷他的話語。

“該做的朕會做,而有些事情朕不強求。”

她不去要求以前的下屬站隊。

背叛逆反的罪名,不是每個人都有心理承受的。

如果不是出現意外。

她這個身份依舊會隱瞞下去。

“那臣還有一個問題。”

艾舒然知道容兮的心思,緊抿著唇角,隨後插開話題,“陛下此刻…究竟是男是女?”

本來以為他要問什麼大事的容兮一頓,差點被茶嗆到。

“與原本無二。”

身份都出來了,男女性別,她對艾舒然還是信任的。

——

大晉出門的兩人這個時候溜溜噠噠的回來。

遠遠就看見門口圍了一圈人。

“糟了。”大魏帝皇難不成要找他們麻煩?

丁爾橋快步上前。

那侍衛認得他們,倒也沒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