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淹沒主角的那一刻,遊戲外的裴佩佩也被一同淹沒。

遊戲中發生的異變不是突然的、一蹴而就的,而是緩慢的,潛移默化的。

異變發生在每一個細節中。

在玩家主視角注意不到的地方。

路燈下的陰影悄然間變得扭曲。

路人的表情變得陌生而詭異。

鏡子中映照出另一個人的樣子。

這些改變有些裴佩佩完全沒注意到,有些看到了卻沒放在心上。

但她的潛意識卻牢牢記住了這些資訊。

即便認知可能並不清晰,但那種異樣的感覺卻潛移默化地讓她開始焦躁。

有什麼東西不對。

而且越來越不對。

不安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在心裡累積。

裴佩佩的不安和恐懼就像一座逐漸蓄滿水、瀕臨崩潰的大壩。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刺激就會潰堤。

只是這個刺激對於裴佩佩來說,可能太大了一點。

血色大門突然開啟。

周身熟悉的一切全部異變,恐怖瞬間降臨。

扭曲怪異的恐怖場景,讓裴佩佩嚇得差點連桌子都掀了。

“做這種遊戲,陳歌你是真該死啊!”

她關閉電腦,打算睡覺。

站在洗手池前,裴佩佩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感到一絲恐慌。

她原本的樣子是這樣嗎?

好長時間都沒仔細打量過自己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裴佩佩竟感到有些陌生。

鏡中的她臉色蒼白,髮絲凌亂,眼中帶著血絲,看起來就像熬了很久的夜一樣。

吱嘎嘎嘎……

好似木門被推動的聲響讓裴佩佩猛地渾身顫抖,條件反射般看向發出聲音的位置。

那是她櫃子的位置。

那個衣櫃的破門有時確實會有點異響。

大概是因為木頭熱脹冷縮導致的,也可能是連線處的金屬老化了。

裴佩佩努力地試圖用科學思維讓自己保持冷靜。

遊戲再恐怖,現實世界還是講科學的。

根本不存在鬼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去想。

越想就越覺得害怕。

衛生間潮溼陰氣彷彿擁有魔力一般浸透了她的肌膚,包裹住裴佩佩的心房。

在她視線覆蓋不到的身後,似乎存在某種東西,正在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自己。

裴佩佩的脖子宛如生了鏽的機械,一點一點的緩緩轉過頭看去。

白色冷光照耀下,光潔如新的浴室彷彿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陰影。

萬幸,那裡什麼都沒有。

就在裴佩佩鬆了一口氣的時候。

掛毛巾的掛鉤突然脫落,寬大的毛巾整個落在她的身上。

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擊穿了裴佩佩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柔軟的毛巾在這一刻彷彿化身最恐怖的惡魔,讓她發了瘋似的奪路而逃。

一直跑到陳歌的門外,裴佩佩才稍微冷靜下來一點。

回看自己的房間。

她本能的不想回去。

聽到裴佩佩慘叫聲的陳歌開啟房門,看到的正是抱著一條淡黃色毛巾站在門外的裴佩佩。

“我睡不太著。”

“先進來吧。”

陳歌讓開位置,把裴佩佩讓進屋內:

“思諾呢,怎麼沒去找她。”

“她回家了。”

陳歌這才想起,自從遊戲製作完畢後,他好像就沒看到這位音樂總監。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裴佩佩的臉色問道:

“你剛才不會是在玩我們的新遊戲吧。”

“你還好意思說,做出這種嚇人的遊戲,你是真該死啊!”

提起這事裴佩佩就來氣。

那種恐怖的感覺,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錯了錯了。”

這種時候解釋是解釋不通的。

陳歌能做到只有幫助裴佩佩轉移注意力,讓她儘快忘掉那些恐怖的記憶:

“要不要一起看個電影。”

“也好。”

陳歌開啟投影儀關掉主燈,和裴佩佩一起坐在沙發上。

“你這個沙發,還挺舒服的。”

裴佩佩坐在陳歌的身邊感到一陣安心。

連番驚嚇讓她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此時放下心來立即感到一陣疲憊。

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陳歌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的女孩扯了扯嘴角。

我到底應不應該叫醒她?

……

第二天早上

從家裡回到公司的思諾敏銳地感覺到,會議室中的氣氛似乎有些奇怪。

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我有一座冒險屋》的遊戲銷量首日超過一百萬套,同時線上人數超過20萬。”

“其中的功勞離不開製作組諸位的努力,也要感謝sp社室井淳平送來的助攻。”

阮秋在會議上一本正經地講起了笑話。

《幽靈線:澀谷》上線不到24小時。

一場撕逼大戲就在無數玩家和遊戲愛好者面前上演。

精彩程度比《幽靈線:澀谷》無聊的主線內容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三上東彥和室井淳平使用地區特有的方式相互冷嘲熱諷,甩鍋攻擊。

客觀上來說

正是由於sp社對於《幽靈線:澀谷》巨大的宣傳力度,才將無數原本對恐怖遊戲不感興趣的玩家吸引過來。

尤其是許多國外玩家。

這些人不像國內玩家一樣,在《我有一座冒險屋》遊戲上線之前,就已經遭遇過動漫和電影的連番轟炸,擁有一定的認知度。

相比起來

還是sp社在漫長歲月中逐步積累的聲望更加具有吸引力。

等到他們真的遊玩過《幽靈線:澀谷》之後。

無聊失望的遊戲內容固然會讓他們離開,但平臺的推薦演算法卻會持續推送相似型別的遊戲。

這時

同期上線又好評如潮的《我有一座冒險屋》就得到了出場機會。

這些遊玩過後的好評推薦,又會反過來進一步增加遊戲的曝光量,拉高遊戲銷量。

平心而論

《幽靈線:澀谷》這遊戲不能說差。

畢竟整體的遊戲工業實力擺在那裡。

城市地圖做得也還算精細,還原了現實中澀谷的地標建築和城市街道。

遊戲還針對主機玩家專門做了很多最佳化。

比如:

雨滴落在身上,手柄會輕微震動。

玩家與怪物相持不下時,手柄的按鍵力度會逐漸加深。

對於輕度的主機玩家來說,或許還算不錯。

是個能打60分,位於及格線之上的作品。

如果換個時間發售,補足更多的遊戲內容,至少回本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萬事都怕對比。

《幽靈線:澀谷》和《我有一座冒險屋》同時上線。

兩者又是同樣的詭異怪談劇情。

很難不讓玩家進行對比。

這種同賽道撞車是遊戲創作者最擔心的事。

因為他往往代表了贏家通吃。

和影片、動漫不同。

普通人可以一天刷上十幾條短影片,看幾條長影片或者電影動漫。

玩家在同一段時間,卻往往只會選擇一款內容相近的遊戲遊玩。

尤其在其中一款遊戲質量和口碑,明顯超出其他同型別遊戲很多的時候。

除了專門做測評的遊戲主播。

普通玩家大多不會選擇其他的同型別遊戲。

遊戲間的虹吸效應由此顯現。

除了第一批不明真相,並錯過了退款時間的玩家之外。

原本應該是五五開的玩家群體。

《我有一座冒險屋》卻吸引了同期九成以上的玩家購買。

選擇購買《幽靈線:澀谷》的玩家比例連一成都不到。

《我有一座冒險屋》的成績遠超預期。

再加上動漫和電影銷量,收穫可謂十分豐厚。

各部門之間。

大概只有周邊部的南清辭和馬騏驥不太開心。

和預想之中一樣。

女鬼的周邊確實不太好賣。

人氣角色紅衣女鬼張雅的同款服裝還好,賣出了幾件沒有虧本。

殷小小的形象布偶的銷量就不如預期了。

布偶的受眾大多是女生。

就算是遊戲粉絲,也沒多少人願意在家裡擺個恐怖風的布偶吧。

唯獨讓南清辭意外欣喜的是:

張雅的女鬼仿妝最近在網上爆火。

那種不似活人的白皙、病態、眼神中流露出殘忍的愛意,竟然在美妝區意外掀起風潮。

“張雅同款化妝道具”近期銷量爆火。

讓抓住機會的南清辭狠狠回了一波血。

同時也讓她不禁感嘆: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人類的喜好還真是千奇百怪。

“既然聯合企劃方案嘗試有效,我們就應該再接再厲,繼續製作《精靈寶可夢》。”

陳歌笑著說道:

“電影不好拍的話就暫時先不製作電影,亓浩導演正好專心製作《流浪地球》,爭取趕在新年上映。”

“裴總,您說呢。”

“哦…好。”

今天的裴佩佩似乎不在狀態。

幾乎本能的答應了陳歌的提案。

……

“陳總監!”

散會後思諾找到陳歌,卻發現亓浩先她一步,正在跟陳歌商量問題。

“我希望在《流浪地球》中體現科技的未來感,重型卡車和電腦螢幕的UI都要重新設計,但是國內的電影行業幾乎沒有UI設計人才。”

“這件事我來搞定。”

陳歌笑著答應道:

“電影行業沒有UI設計人才,遊戲行業這種人才有很多,科幻感的UI不算太難做。”

“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回頭請你吃飯。”

亓浩的笑容很爽朗。

自從陳歌加入後,他和夢想之間的距離就在逐漸拉近。

缺乏特效場地。

陳歌帶來了虛擬拍攝技術。

沒有UI人才,遊戲製作組就有現成的人才。

缺乏資金來源。

陳歌做的遊戲,一款比一款火爆。

就連恐怖遊戲這種小眾品類都能大賣。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放在他上大學的時候。

就是讓亓浩叫一聲“義父”他也願意啊。

注意到思諾似乎在等陳歌,亓浩哈哈一笑道:

“看來你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你了。”

送走亓浩。

陳歌把思諾迎進屋裡。

“你和佩佩之間發生了什麼?”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陳歌無奈,把昨天晚上的事又說了一遍:

“我真的什麼都沒幹,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上,累死我了。”

思諾上下打量著陳歌,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

“佩佩其實不太懂塔羅牌。”

“?”

陳歌沒聽明白。

這和我們現在說的話有什麼關係嗎?

思諾繼續說著似乎毫不沾邊的東西:

“她也不太懂神秘學。”

“她應該也讓你抽取過塔羅牌作為自己在公司裡的代號,如果你懂塔羅牌的話就會知道,她的玩法非常業餘。”

“佩佩只是單純地喜歡這些東西,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

看著陳歌不明所以的眼神,思諾說道:

“所以如果你也喜歡佩佩,就不需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思諾說完,轉身瀟灑地離開了。

留下陳歌在原地陷入沉思。

這是在鼓勵我的意思嗎?

思諾這傢伙。

還真是敏銳啊……

……

“來!”

“騙!”

“來!”

“偷襲!”

寅子在直播間裡直播《我有一座冒險屋》。

這不他是第一次玩了,操作顯得輕車熟路。

面對關底boss,

寅子釋放噩夢之城卡在血色大門的世界與現實世界間的唯一通路。

屬於寅子的鬼怪與門口世界的鬼怪相互廝殺。

他將培養到凶神的張雅放出吸引BOSS火力,自己拿著碎顱錘在boss身後瘋狂輸出。

他一邊攻擊,一邊還有餘裕跟觀眾互動:

“為什麼又玩一遍?”

“沒玩得啊。”

“進入遊戲空窗期了。”

“有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推薦一下。”

“我不得不說欸,塔羅娛樂拉高了我對遊戲的標準。”

寅子這樣長期直播遊戲主播,對於好遊戲的需求量很大。

即便是流程幾十上百小時的3A大作,也架不住人家一天十幾個小時的直播時間,很快就玩完了。

再說很多遊戲哪有上百個小時的遊戲內容啊。

都是靠重複內容硬拖時長。

這就是為什麼對於遊戲行業來說“隨機詞條”是神級發明。

因為很多遊戲不靠“隨機詞條”延長玩家遊玩週期,根本就沒有那麼多遊玩內容,很快就會令玩家陷入無聊的乏味期。

有了“隨機詞條”。

裝備驅動的刷刷刷遊戲就誕生了。

從獨立遊戲到熱門網遊無不如此。

根據詞條的獲取機率還能定製無數的氪金內容,可謂是氪金網遊的心頭好。

然而

對於寅子這樣的職業遊戲主播來說依然不夠。

因為觀眾會膩。

賭博一樣的隨機詞條確實可以吸引遊戲玩家,但作為遊戲旁觀者的直播間觀眾卻需要新鮮的遊戲內容。

逼得遊戲主播不得不在遊戲空窗期重複遊玩老遊戲,或者品鑑垃圾小遊戲。

這波是觀眾日益增長的精神需求,和遊戲廠商有限的生產能力之間的矛盾。

這幾個月沒有大廠的遊戲釋出。

遊戲主播們進入空窗期。

寅子只能直播過去的老遊戲打發時間。

他在遊戲間隙無意間瞟到直播間裡的一句彈幕。

瞬間清醒道:

“塔羅娛樂要釋出新遊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