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何謂武德

看到網上對《師父》結局的討論，裴佩佩露出得意的笑容。

果然不出我所料，陳歌這傢伙還真把這個不受歡迎的題材做成了。

不只做成了，還是全網大熱。

《師父》在上線後的短短几天之內火爆全網，國內外隨便開啟一個直播平臺都能看到有大量的主播在玩。

一般來說裴佩佩這一次肯定又是含淚血賺。

還好她技高一籌，留了一手。

在思考功夫片衰落原因的時候，裴佩佩就看到過一個高贊回答。

興起於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功夫片電影，其核心歸根結底還是一種個人英雄主義。

崇尚“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復仇理念。

但現在是什麼社會？

法制社會。

“程序正義”始終是這類電影遊戲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再加上西方白左“饒恕”“原諒”理念荼毒頗深。

導致國外很少有類似遊戲出現叫好又叫座的情況。

國內的白左思想雖然沒有西方那麼盛行，但其他公司也不做獨立遊戲啊。

《師父》應該是第一款在通關動畫裡非但不獎勵玩家，反而帶點噁心的吧。

“你背棄了你的誓言。”

“你不配！”

“武德。”

這是遊戲該對通關玩家說的話嗎？

空洞的大道理會顯得說教意味過於濃重。

這種大家長式說教最惹人煩了。

裴佩佩欣慰於陳歌切實貫徹了她所有的要求，這讓她挺不好意思的。

做為一個遊戲製作人。

讓陳歌做這種給玩家放毒的東西，他應該也很不開心吧。

看來這次要好好想想怎麼獎勵他了。

如果這次真能賺到錢，從系統那裡薅上幾個億的羊毛，到時候陳歌可就是我的大功臣。

裴佩佩興致勃勃地換了一個主播的直播間點開。

她現在就等著輿論發酵。

只要有大量差評的苗頭出現，她立馬就開通退款通道。

無條件給所有申請的玩家退款。

《師父》上線已經好幾天了，該體驗的玩家已經玩得差不多了。

一旦有人帶動，肯定會有想省錢回血的玩家跟隨。

如果退款比例超過30%，平臺還會自動下調塔羅娛樂的信用評級，以後所有的推薦位都會受到影響。

現在萬事俱備。

裴佩佩作為塔羅娛樂最大的內鬼，早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只等有人帶頭衝鋒！

她就會得到自己從系統那邊薅到的第一筆羊毛。

裴佩佩美滋滋地想著，忽然發現直播間的畫面似乎有些不對。

這個名叫“黑桐谷歌”的主播。

他似乎正在大師難度裡，“調戲”BOSS？

大師難度下的人物血量極低，並且敵人的攻擊慾望大幅度增強。

但這個主播卻能在群戰的時候只用防禦反擊無傷透過，來到法賈面前的時候還是20歲滿血。

這遊戲才發售幾天啊？

竟然能練到這種程度？

黑桐谷歌並沒有像其他主播那樣，去費盡心機地尋找遊戲裡隱藏的線索，試圖觸發第二結局。

在他看來《師父》線索板的空間就這麼大。

全部找完之後，並不存在容納新線索的空間。

所以他準備換一個方向試試，能否不殺這些BOSS。

就像《傳說之下》和平線那樣，要連續選擇14次仁慈，才能不殺羊媽。

黑桐谷歌不知道自己的嘗試能不能成功，遊戲也沒有任何線索表明存在這樣一個故事支線。

甚至他覺得在大師難度下，大多數玩家連嘗試的能力都沒有。

法賈這些惡人可不是羊媽。

他們的攻擊不會像羊媽的魔法火焰一樣主動避開玩家。

一刀下去非死既殘。

帶著種種想法，黑桐谷歌走捷徑快速來到法賈面前。

這條捷徑需要玩家打通一次貧民窟關卡，從混混頭目身上得到鑰匙後才能進入。

由於少了很多戰鬥部分，走起來要快很多。

相應的，獎勵也少了很多。

重要的升級玉龍從三個變成了兩個。

得分不夠，有很多高階升級選項無法解鎖。

不過黑桐谷歌不在乎。

在《師父》這款遊戲裡，武器耐久、架勢條長度、武功招式這些東西都是外在的。

真正的核心能力，只有玩家的操作水平。

面對法賈。

由於黑桐谷歌不知道他要饒恕法賈多少次，才能打出那個可能存在的饒恕結局。

所以他決定採取最保守的做法：

只防守，不攻擊。

玩家的攻擊和防守都會累積法賈的架勢條。

但是攻擊帶來的不只有架勢條增長，還會扣除一些血量。

同樣的。

普通防守也會讓玩家在法賈的攻擊下掉血。

只有難度要求極為苛刻的完美格擋，才能在完全不掉血的同時，累積法賈的架勢條。

因此黑桐谷歌真正的決定是：

用完美格擋接下法賈的所有攻擊。

這是個極為困難的決定。

完美格擋的時機極難把握。

它要求玩家像截拳道那樣，在敵人打出攻擊的中途按出防禦鍵，將攻擊在半途攔下。

時機可謂是轉瞬即逝。

不過黑桐谷歌已經完全掌握了《師父》這款遊戲。

無論是對自己的出招動作，還是對敵人的招式套路都已經瞭然於心。

所以在裴佩佩看來，他就像是在調戲法賈一樣。

黑桐谷歌站在原地，伸手挑釁嘲諷法賈攻擊。

完美接下法賈的攻擊後，他並不追擊，反倒站在原地繼續嘲諷。

在黑桐谷歌連續的完美格擋中，法賈的架勢條飛速累積到極限，進入崩潰狀態。

這個時候只要黑桐谷歌按下處決鍵，就可以殺掉這個給了主角一刀的仇敵。

但是他沒有。

黑桐谷歌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等待法賈從渾身都是破綻的崩潰狀態中恢復過來。

法賈的架勢條重新歸零。

原本瘋癲的法賈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清明。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的拿刀繼續向黑桐谷歌衝來。

戰鬥再度開始。

這個過程中黑桐谷歌的容錯率極少。

完美格擋追求的是對遊戲的極致掌握，要求玩家在恰當時機按一下防禦鍵就放開。

一旦失敗就會被擊中扣血。

以大師難度的血量，黑桐谷歌只要被法賈打中幾次就會死亡。

他也確實失敗了好幾次，但還是願意為了這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不殺結局繼續嘗試。

終於

黑桐谷歌第二次將法賈的架勢條打崩。

這時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新的選項：

【饒恕】

選擇【饒恕】

主角上前幾拳從渾身破綻的法賈手中奪過短刀，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看起來和常規的處決動畫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這一次主角卻沒有用刀切斷法賈的咽喉，而是架在法賈的脖子上讓他深切的感受何為死亡之後，便放下了刀。

鏽跡斑斑的短刀插入地面。

一同倒下的還有跪坐在地的法賈。

這一次，他不只被眼前的對手擊潰了肉體，一同被擊潰的還有他的心靈。

一個綠色的奇怪文字出現在空缺的五行八卦圖的左邊。

黑桐谷歌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他隨後想到法賈執掌木護符。

木屬東方。

所以這幅五行八卦圖應該倒過來看。

扭轉180°後。

黑桐谷歌發現，那是個綠色的“仁”字。

藥師法賈，擁有木護符卻用來製作毒品，修習腿法卻擅使刀殺人。

對死亡毫無敬畏，對生靈缺乏憐憫。

所以這一戰，教會他何為“仁”。

仁者愛人。

不濫殺無辜，不欺凌弱小。

正如擁有絕對優勢，卻留法賈一條性命的玩家一樣。

隨後黑桐谷歌相繼擊敗其他四個BOSS。

饒恕肖恩，獲得“尊”字。

肖恩崇尚力量，只尊強者。

獲得火護符後更是狂妄自大，唯我獨尊。

所以主角便用長棍砸碎肖恩頭顱旁的磚石，讓他在生與死的邊緣理解何謂“尊”。

尊師重道，尊老愛幼，尊道重禮。

即便已然獲得力量，已經出師而立，依然要尊。

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個“尊”字不只是在尊重別人，更是在保護自己。

只崇尚力量之人，最後只會被力量吞噬。

“智者不惑”

黑木困於過去的陰影無法自拔，以至於讓白木的人格在自己體內誕生。

但是這是對過去的贖罪嗎？

躲在美術館裡，跪在大雪中墳墓前就是贖罪了？

還是說讓白木的人格在自己的腦海裡復甦就是贖罪？

都不是。

白木的存在歸根結底都只存在於黑木的幻想裡，是她根據自己以往的記憶虛構出來的。

那叫精神分裂。

當死亡來臨時，利刃刺穿的依然是黑木的身體。

都是假的。

這一次，當黑木以為自己將會迎來死亡時，擊中心臟的卻不是利刃，而是拳頭。

這飽含死亡威脅，卻不帶有任何力量的一拳打碎了黑木所有幻想。

錦鳳背棄守護者誓言，弒殺同袍。

不“義”。

揚不願面對妻女絕症死去的事實，背棄誓言搶奪護符。

缺“誠”。

缺乏面對事實的真誠，缺乏遵守誓言的誠信。

即便大錯鑄成，他依舊希望自己才是對的，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

但這一次，揚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答案。

師父的孩子，那個以前每天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弟，佔據絕對優勢後卻沒有殺他。

他沒有依賴護符的力量，沒有濫殺無辜。

他在用行動詮釋武德的“五德”含義。

最後

主角登上山巔頂峰。

旭日初昇，萬山俯首。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時黑桐谷歌的面前出現一行系統提示：

【是否願意將結局上傳到雲端，如果願意《師父》新結局將全面開啟。】

【是】或【否】

黑桐谷歌選擇【是】。

新結局在《師父》所有難度下同步開啟，同時遊戲頁面上出現了一個進度條。

在大師難度下達成新結局，這個進度條就會增長。

它會增加BOSS架勢條崩潰後，新架勢條的位置。

每有一個玩家在大師難度下打出新結局，以後所有玩家在打崩BOSS架勢條後，新架勢條的起點就更靠前一點。

相當於以後玩家打出新結局的難度就降低了。

既是個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設計。

同時也鼓勵更多玩家挑戰大師難度下的武德結局。

裴佩佩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在黑桐谷歌饒恕法賈，在五行八卦圖上補全“仁”字的時候，他直播間的熱度就開始瘋長。

無數人圍觀他打出新結局的全過程，並將其做成切片全網傳播。

人們熱烈討論著有關這個新結局的一切。

“饒恕”

無疑是新結局的核心。

但是這些人應該饒恕嗎？

法賈製毒販毒殺人如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

肖恩弒父滅門，狂妄自大唯我獨尊，是個狂人。

黑木看似金盆洗手，但她先殺姐妹，後殺父親，種種罪孽早就難以償還。

以上三者若是都能饒恕，是否太過聖母了一些？

錦鳳背棄守護者組織，另立黎明會，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揚更是主角弒父兇手，最直接的背叛者和仇敵。

此二者雖然在之後幫扶弱小治病救人，但血海深仇怎能忘記。

這也能饒恕？

製作組是不是被白左聖母洗腦了？

看到以上種種爭論，裴佩佩突然覺得這個結局妙啊！

血親復仇是根植在人類基因裡的生物本能。

說再多道德法制、仁慈原諒都沒用。

大多數人心中就是更加嚮往快意恩仇，熱血江湖的結局。

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像《傳說之下》一樣存在和平可能，可以呼喚愛與和平的。

在復仇故事裡原諒敵人，是很多玩家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陳歌，你這個新結局加的好啊！

就在裴佩佩感覺輿論爆發近在眼前，自己就要第一次達成賠錢成就的時候。

黑桐谷歌看到網上的爭論，說了一句：

“建議吵架的人有這個時間，自己去打一遍新結局試試。”

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他們發現打不出來。

別說在大師難度打出新結局，為後來玩家做貢獻了。

就算是次一級的弟子難度，想要打出武德結局也不是大多數人能做到的。

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普通人你連正常打都打不過，夜店都出不了。

就連想復仇都做不到。

還在那裡妄談什麼饒恕？

笑話！

這時所有人才發現他們關注錯了重點。

於是給新結局重新取了一個名字：

【武德結局】

武以止戈。

有武，其次用於止戈。

能戰，方能止戰。

這才是武德所蘊含“五德”的真正含義。

談論饒恕的前提。

是你自身強大到足以碾壓敵人，擁有輕易鎮壓一切的力量。

如此才有饒恕的資格。

在這個基礎上，饒不饒恕那是你的事。

但首先，你自身要強大到不止能擊潰敵人的肉體，還能擊潰敵人的心靈。

武德結局的發現過程，就是玩家們變強的過程。

師父的那句話再度迴響在所有人耳邊：

“武藝高超，武德充沛之人，會令對手知難而退。”

“他出手疾如迅雷。”

“不戰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