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把小姑娘哄睡著,輕輕放在床上。
溫柔不好意思道,
“學長,麻煩你了。”
周琛解下江詩丹頓的腕錶,隨手塞進西褲裡,挽起袖子,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做的?”
溫柔笑著,
“那晚上一起給小枕做飯吧。”
小枕是小姑娘的名字。
周琛點點頭。
溫柔收到秦競回她的訊息,她趕緊拿出手機看。
秦競回了她,只有一個好字,但是溫柔心底卻有欣喜湧起。
周琛好奇道,
“你在和誰聊天?”
溫柔下意識道,
“秦競。”
她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
大家遲早都會知道的。
觀眾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琛也以為他聽錯了,他凝滯了一會兒,才確定自己剛剛聽到的確實是秦競。
國大最年輕的教授,聲望和學術兼具的青年數學家。
他也有耳聞。
二十一歲的拉馬努金獎獲得者,很難讓人忽視其光芒。
周琛忽然想起昨天看到的熱搜,追問道,
“秦競是你的老師?”
溫柔點點頭,笑著道,
“對。”
周琛幫溫柔洗了菜,卻忍不住問道,
“你和秦競很熟嗎?”
溫柔垂眸一笑,
“很熟。”
彈幕已經一溜的震驚了。
之前破次元壁就算了。
秦神居然還和溫柔很熟?!
可是周琛卻陷入了沉思。
到了傍晚,節目組就讓父母接走了小枕。
溫柔現在大概也摸出了《年華》究竟是什麼套路。
第一天讓他們各自愛幹什麼幹什麼,是他們現在的現況。
第二天透過食物回憶了每個人年少時候的事情。
第三天又讓他們帶孩子。
估計明天得是讓他們進敬老院。
到了晚上,節目組織嘉賓們看煙花走紅毯。
導演特地來和溫柔說分鏡的事情。
溫柔懂了節目組的意思。
她一襲煙青色魚尾長裙,從紅毯的那頭走來,周琛也同時走上臺階。
人頭攢動之中,
兩人風華正茂,
一個豔冠群芳,
一個朗月無雙。
恰如上元佳節金風玉露一相逢。
和長訣楚晏的名場面鏡頭一模一樣。
溫柔和周琛相視一笑。
煙火散落,迷離佳人面。
千百年前的羈絆穿梭綿延。
溫柔都無來由有些動容,彷彿重新回到半年前,她還是宮長訣的時候。
她含笑看向周琛。
周琛的眸光繾綣,寸寸是楚晏的模樣。
亦是楚晏深愛長訣的眼神。
彈幕刷得飛快,觀眾都記得這一幕,此刻都頗為感慨。
cp粉更是激動壞了,昨天的難過都被這一刻的同框治癒。
而煙花是在電視臺附近看的,溫柔在天台上站著看滿天墜落的煙火。
助理忽然把手機給她,是秦競的電話。
溫柔走到鏡頭拍不到的地方去接。
秦競的聲音依舊低沉溫柔,
“今晚回家嗎?”
溫柔的聲音靈動清潤,故意要逗他,
“你猜?”
秦競垂眸,在陽臺掐滅了煙。
他的聲音在電話裡似有笑意,
“回來吧,我想你了。”
溫柔彎唇笑了,
“那我等會兒回去,你在家等我,千萬別出來,我怕被拍到。”
秦競輕聲道,
“嗯。”
風渡過夜色,遠遠穿過來的煙火之色爛漫熱烈。
卻愈發顯得他的背影寬大孤寂。
筆記本上的直播畫面在無聲地播放著。
彈幕一遍遍地刷著周溫百年好合。
溫柔上了公司的車,兜兜轉轉甩掉了好幾個跟車的狗仔,才敢繞回小區裡。
溫柔要輸門的密碼,還沒伸出手,秦競就從裡面開啟了門。
溫柔撞進他懷裡,仰著頭笑道,
“我回來讓你不用獨守空房。”
“高興嗎?”
秦競接住她,聲音低沉沙啞,
“高興。”
可他卻沒有笑。
溫柔走進客廳裡,看見了反蓋在桌上的書,她好奇地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實踐理性批判,康德三大批判的第三批判。
她都才看到第一批判,秦競居然看到了第三批判。
溫柔驚訝道,
“你怎麼在看這個?”
秦競平時從來不看這種書的。
溫柔翻了兩頁,
“我最近也在看這個,我才看到第一批判呢。”
秦競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溫柔坐下來才發現,旁邊還有前兩批判的書,那兩本書也顯然有看過的痕跡。
可是總體來看卻新得不行,像是剛剛才拆封一樣。
溫柔詫異道,
“你該不會是一天之內就看完了這三本書吧?”
秦競沒回答,他伸手一拉,溫柔就摔進他懷裡。
溫柔手裡那本實踐理性批判都天旋地轉地摔在了一邊。
她仰頭笑道,
“你幹嘛。”
他撫著溫柔的頭髮,語氣卻像是怕撞破了薄冰,低沉又沙啞,
“我是怕不懂你,怕你會喜歡比我更懂你的人。“
她和周琛,連思想都如此有共鳴,在同一時間,看同一本書。
更別說一直以來,她對周琛表現出的嚮往和敬慕。
溫柔笑了,用不大的手掌捧著他的臉,水眸裡波光粼粼,
“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歡哲學家,不喜歡文學家,也不喜歡作家。”
秦競的喉結微動,定定地看著她。
溫柔捧著他的臉笑道,
“我就喜歡數學家。”
她身上幽漫的風信子香氣像是藤蔓一樣附上來,氣息相接,幾乎要碰到他,
“大數學家,你允許我喜歡你嗎?”
秦競看著她,沉默了一瞬。
風聲乍靜,萬籟俱寂。
下一秒他忽然吻了上去。
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髮絲,滑過腰際,緊緊箍住她的腰。
溫柔要往後縮,她還沒有卸掉口紅。
秦競卻按住她,沒有讓她離開。
他鉗制住她的腰,抱住她的力氣用大了幾分。
溫柔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似乎變得特別快。
秦競平時很少對她這樣強勢。
風從陽臺開啟的門裡吹進來,淺色的窗簾搖搖擺擺,
溫柔略微急促地呼吸著,秦競才放開她。
秦競就定定地看著她。
那雙好看得令人一秒淪陷的桃花眸,此刻深不見底。
含情眸本就看人深情,他眸中情緒複雜,如同天穹的雲翳一樣落下來,可那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讓溫柔都不知不覺陷進去。
溫柔試探著親了他一下。
秦競沒動,依舊看著她。
唇峰與鼻樑勢比尖銳高低,濃密的羽睫遮不住眸中瀲灩的多情。
俊美的五官素來是冰冷疏離的,可是偏生一雙含情眸。
可此刻,他眼裡不僅是眸光流轉,還有明滅不清的情緒,在勾著人一步步向前。
溫柔都有些招架不住那雙桃花眸的直視,忍不住道,
“秦競,你真的很會讓人想和你談戀愛。”
秦競微微垂下眼瞼,似有漫不經心,
”想和我談戀愛?”
溫柔點點頭。
秦競忽然笑了,
“但我不會三大批判行不行?”
溫柔愣了一下。
秦競伸手,直接把那本實踐理性批判扔進垃圾桶,又看著她的眼睛重複一遍,
“不會行不行?”
書頁翻飛,摔進了垃圾桶。
溫柔沒懂他的意思,但明顯感覺他此刻的動作另有深意。
她呆呆地看著秦競,腦子飛速地轉動著。
秦競伸手又扔了一本,又執著地問了她一遍,
“不會,行不行?”
書猛地砸進垃圾桶裡,濺起了些菸灰。
眼看秦競要拿起剩下的那一本,溫柔終於反應過來秦競在說什麼。
她眼疾手快地拿起剩下那一本,用力扔進垃圾桶裡,
“可以!”
三本新書在垃圾桶裡疊在一起。
秦競忽然笑了一聲。
溫柔立刻摟住了他的脖子,
“現在可以和你談戀愛了嗎?”
秦競眸中的沉重終於層層盡散,有了幾分流轉的笑意,
“那你撒個嬌哄我一下,要是哄好我了,就和你談戀愛。”
溫柔作勢嗚咽兩聲,伸出她的手,
“我的手好像是放煙花時被燒到了,好燙好燙。”
秦競就好奇地看著她,想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溫柔可憐兮兮地道,
“有沒有誰的腹肌是冰的?”
秦競沒忍住,把頭轉向別的地方笑了。
夜色籠罩,從窗外延伸而入。
溫柔的聲音很輕很輕,
“不會演戲可以,不會三大批判可以,不會拿茅盾文學獎可以。”
秦競的視線移回到她身上。
溫柔的眼睛熠熠生光,與他視線相接,
“秦競,你本就已經足夠耀眼,不必和我走同一條路,我也會喜歡你。”
她鄭重其事地道,
“我當初想上國大,不是因為周琛,而是因為知道國大的數學系比華大更好,我猜你會選擇國大,如果沒有你收到MIT錄取的訊息,我不會動搖,也不會因為周老師的鼓勵,才再下決心要考國大。”
“周老師作為文人來說,確實很優秀,可我從一開始就把他當成師長和學習的偶像。”
她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秦競,我始終是想得到你,而不是成為你,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秦競看著她,沉默良久。
眸中終於有了要漾出來的笑意。
聽著她一本正經的話,秦競卻垂下了眼瞼,看著她在他衣襬裡的手,
“手。”
溫柔裝模作樣地委屈道,
“疼。”
秦競含笑定定地看著她,
“一開始談戀愛就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
溫柔嗤之以鼻,
“更不禮貌的都有。”
秦競悠悠地追問,
“怎麼更不禮貌?”
溫柔沒說話,但是她的動作已經表明一切。
秦競捉住她在他上衣裡亂摸的手,
“溫柔,你這是耍流氓。”
溫柔挑眉,
“畢竟我是渣男攻。”
秦競笑了。
風穿梭過窗簾與綠植。
垃圾桶裡的那本實踐理性批判過塑封面悠悠反光。
理性之中棲息著神明的囈語,但是神明賜予的愛情不討論理性,愛神的實踐也不會接受人類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