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被秦競這樣看著,而且他沒有半分移開視線的意思。

反而越看越覺得他眸中有隱隱的笑意,在她的耳根燒起來。

而秦競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溫柔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連忙道,

“接吧。”

秦競輕笑一聲,無來由讓人耳熱。

他接了電話。

因為離溫柔很近,所以溫柔聽得清電話那頭的每一句話。

“Qin,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後悔,你的郵件我已經收到了。”

“我說過UCLA永遠歡迎你。”

溫柔一怔,想起了秦競之前問她的話。

如果他出國……

儘管他只說了一次,但卻讓溫柔忍不住猜想,

秦競是要出國嗎?

秦競沒有和對面的人說幾句話,便掛了電話。

輪廓本就冷峻鋒利,他此刻沒了笑意,整個人都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愈發讓溫柔覺得他好像一瞬間又遠了。

溫柔想問,可秦競隻字不提。

哪怕在睡前,她依舊在想,卻依舊沒有開口問。

第二天飛回魔都,在飛機上的時候,溫柔看見他一直在用筆記本寫些什麼東西。

她輕掃了一眼螢幕。

是郵件。

開頭的Prof.無疑在說明他是在寫海外郵件。

還提到了UCLA,

UCLA……

溫柔沒有出聲,頭卻靠在了秦競肩膀上。

秦競沒有像平時一樣,轉頭看她,或者摸摸她的頭。

他只是專心於眼前的郵件。

飛機落地,秦競將溫柔送回宿舍。

溫柔放好行李之後,看見秦競並沒有走遠,她無來由就從樓上跑下來,追上秦競。

此刻來往的人並不少,她拉了拉秦競的衣角,秦競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一時間,有許多道視線都向他們看過來。

秦競周遭的氣壓有些冷,他轉過來的時候,沒有笑意,也沒有在首都時的溫柔。

彷彿兩個人並不熟。

秦競微皺了眉,輕聲道,

“怎麼了?”

溫柔都愣了一愣。

而周圍的人或遮或擋地關注著兩個人的舉動。

秦競突然而來的這份疏離感讓溫柔都不知道到底是她多想,還是秦競真的有意在學校疏離她。

她此刻的聲音細微,抓著他衣角的手都有點無措,

“你去哪?”

秦競單手插進兜裡,俯視著她,清俊的面容沒了笑意,便是清冷疏離,彷彿此刻離他極遠,

“實驗室。”

溫柔鬆了抓著他衣角的手,

“等會兒一起吃飯嗎?”

秦競淡淡道,

“我做完實驗太晚了,你自己先吃吧,別等我。”

溫柔竭力將那份無由來的不安壓下去,

“好。”

在眾人的刻意關注下,秦競向著物理實驗樓的方向走了。

而溫柔轉身回了宿舍。

雖然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但是牽衣角這個動作實屬讓人難以忽視。

只是,怎麼覺得女鵝的背影有點失魂落魄呢?

溫柔心裡莫名有不安,對著面前的專業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顧緣聲在宿舍裡一邊打遊戲一邊開語音,對面在罵人,而溫柔置若罔聞。

只是拿著筆,看著書上的字發呆。

他要出國。

她作為女朋友,是不是應該問一句?

不去MIT,還有UCLA,還有很多在國際上排名遠超國大的學校,他如果有意要選,基本各大高校都會很願意要他。

他的能力,眾人有目共睹。

不然也不能成為國大公認的大神。

可是他不提,也沒有主動向她說明。

是因為覺得沒這個必要嗎?

溫柔滿腦子思緒如亂麻,看不進書,索性把書合上,坐在窗臺邊上看樓下。

等顧緣聲好不容易一局打完,溫柔主動提出一起去吃飯。

只是巧的是,溫柔和顧緣聲在食堂卻遇見了秦競。

就隔著兩張桌子,坐在溫柔前面。

他面前坐著一個男生,似乎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秦競只是不時回應幾句。

朱鞏見秦競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往後看,他回頭,就看見他們的校花直直地看著秦競發呆,面前的飯都沒動一下。

朱鞏下意識問秦競,

“校花怎麼這麼看著你?”

秦競將視線從溫柔身邊移開,淡淡道,

“她喜歡我。”

語氣淡然,但是話中的意思卻沒有猶豫。

朱鞏噎了一下,

“還是你牛。”

只是朱鞏還是好奇,秦競這個眼神也莫名其妙,看又不大大方方地看,說沒看吧,眼珠子都要飄過校花那邊去了,

“那你又幹嘛這麼看校花?”

秦競輕掃朱鞏一眼,語氣平靜無波,薄唇微啟,

“不能互相喜歡嗎?”

一字一句從朱鞏的耳邊摩擦過。

秦競雖然說得慢,卻尾音上挑,反問句式說出來的卻是肯定意。

偏偏他表情平靜淡定,沒有絲毫的不確定,反而氣定神閒,胸有成竹。

朱鞏一時間屏住呼吸,他忽然覺得汽水的破泡聲都清晰得不得了。

一切聲音都在耳邊放大。

互相喜歡,

秦神剛剛說互相喜歡?

臥槽,所以兩個人是已經進展到互相表白過的地步嗎?

朱鞏的cp魂忍不住熊熊燃起。

朱鞏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他就要端起飯盤,秦競淡淡道,

“你去哪?”

朱鞏一臉奉獻精神,

“給校花讓位置啊。”

秦競抬眸,

“不用。”

朱鞏不解,

“為什麼,都知道互相喜歡了,你還不坐過去,你也不讓我空開位置?”

秦競的餘光裡,角落一個女生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而她身邊放著相機,面前的飯一口都沒吃,甚至連筷子都沒開。

只是死死地盯著秦競。

他淡淡道,

“坐下,不用讓。”

溫柔看著秦競,他好像看了她幾眼,卻移開了視線。

溫柔心裡不是滋味,只覺得食不下咽,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而角落裡那個女生看著溫柔和秦競漠不關心的狀態,心中暗喜,終於不再看溫柔一眼,而是專心盯著秦競。

秦競低頭髮了條訊息,溫柔的手機螢幕一亮。

秦競:

“今晚在學校待著,哪裡都不要去。”

溫柔不解,可一抬頭,卻發現秦競已經走了。

什麼意思,為什麼讓她不要出校?

秦競和朱鞏分道揚鑣,朱鞏臨走前,說了句多小心。

秦競並不過多反應,淺淺地點了下頭。

他驅車離開大學城,黑色的跑車幾乎掩於夜色中。

卻有人看著手機螢幕裡追蹤器傳來的訊號,跟著他出了中心城區。

蒙夢間盯著那個小小的紅點,

快了,快了,

就快要追上了。

她的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有些刻薄與突兀,這段時間的暴瘦讓她的顴骨突出,更顯得怪異與不協調,一做表情便有無由來的陰鷙感。

這次是去哪裡呢?

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去公墓。

不是拜訪恩師,也不是去找聞嘉薇。

是新的地方嗎?

蒙夢間一心只是興奮,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紅點已經駛出了城區,到了人煙極少的郊區。

甚至是靠近長江流域入海分支的海岸。

秦競靜靜地開著車,然而寂靜的風聲之中,卻似乎按壓著無數的波濤洶湧。

風從車窗外吹入車中,撩起他的額髮。

蒙夢間越來越接近那個紅點。

興奮簡直要從眸中溢位來,

要追上了。

她一個轉彎,終於看見了不到三十米的那輛黑色超跑。

她毫不猶豫地跟上去,只是那輛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刻意跟車,路線有些扭曲,有意在甩開她。

而蒙夢間卻嘴角上揚,

秦競不知道,她在他車裡裝了追蹤器,他怎麼都甩不掉她的。

那輛車的主人像是有些急躁了,一心要甩掉蒙夢間,一腳油門踩下去,時速猛地飆升。

而蒙夢間毫不猶豫也一腳油門跟上去。

兩輛車像是博弈般的追逐和奔跑。

前面的車想方設法要甩掉後面的車,可後面的車時速卻飆到最高,兩車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米。

兩人上了高架橋。

下面的長江支流寬闊,在夜色中一片墨色,猶如一片墨潭。

蒙夢間一心要追上去,

這一次,他跑不掉了,她一定要跟上他。

只是蒙夢間沒想到的是,前面的車卻像是出了故障,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而蒙夢間來不及剎車,在三四米的距離之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車陡然撞上去。

可是那輛車居然在生死關頭都要躲著她,往旁邊一轉,竟從高架橋上一個劇烈碰撞,猛地撞出了橋面,墜入河中!

蒙夢間慌亂之中的剎車聲猶如尖叫,在毫無邊際的夜色中刺耳地響起。

蒙夢間眼睜睜看著那輛車墜河,因為水深,那水面甚至連水花都沒多少。

像是黑夜張開大口,吞噬那輛車和車裡的人。

蒙夢間慌亂地從車裡出去,扒著欄杆,想喊一聲秦競,卻渾身冰冷,這一刻彷彿是她的世界末日。

連夜風似乎也帶著血腥味在誅殺她。

一刀一刀地在寂靜空曠的無人區將她碎屍萬段。

彷彿在控訴她,利用極度窒息偏執的愛逼她最愛的人走上絕路。

水面安靜得可怕。

蒙夢間的眼淚大顆大顆毫無感應地落下,臉色慌亂而慘白如紙。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流淚。

她死死睜大了眼睛,逐漸滑落在欄杆邊上,心臟刺痛壓抑得下一秒她就要窒息而死。

可她跪在欄杆邊上,連喊秦競名字的聲音都顫抖得說不出口,

渾身在顫抖,從心臟開始發涼,到四肢甚至都冰涼如墜冰窖。

她終於反應過來打電話求救,可是她手一抖,手機掉進了河裡。

蒙夢間驚呼一聲,伸出手越出欄杆,想抓住手機,

不要!

絕望的感覺瞬間浸透了她,幾乎能讓蒙夢間在原地破碎,

無疑在告訴她,

她要生生等著秦競一點一點失去生機。

而她毫無辦法。

記憶裡,站在領獎臺上的少年熠熠生光,主持人的聲音也帶著笑意,

“本次金獎中的第一名,是來自國大附中的秦競。”

她在臺下看著他,聚光燈打在他身上。

少年的輪廓冷峻高傲。

千萬人中,他最耀眼。

蒙夢間跪在夜風中渾身冰涼。

而夜色無邊無際。

一輛車緩慢地上了橋,卻沒有直接從蒙夢間身邊擦肩而過。

蒙夢間跪地大哭,死死握著欄杆,卻手足無措。

那輛車緩緩停在蒙夢間身邊。

蒙夢間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根本不管自己如今腿上許多泥灰和臉上的淚痕凌亂,馬上站起來去拼命地拍那輛車的車窗,說出來的話卻斷續難成句,

“救命,救…救他,有人墜河”

“我求求您。”

她泣不成聲,絕望在無邊的夜色之中吞噬了她。

可那輛車慢慢搖下車窗,卻是一張讓她頓時愕然的臉。

甚至以為是自己瘋了的錯覺。

秦競的輪廓在夜色中有些明暗不清,可是那是蒙夢間端詳過無數遍的臉,她連他的每一寸都描繪得出來。

秦競緩緩看向她。

那個眼神冷得彷彿看穿了她的一切。

蒙夢間只以為自己恍惚間瘋了。

可是她還記著要救秦競,她強打精神,扒著車窗生怕他離開,語無倫次道,

“求求您,幫我打個電話,他快要死了,求求您了。”

要不是怕車開走,她要扒著車窗,恐怕她都要跪下來求他了。

秦競靜靜地看著她,

“他死了又有什麼關係,你不是一直不希望別人得到他,只屬於你嗎?”

蒙夢間拼命地搖頭,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下,絕望和窒息籠罩了她,

“不,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求了,我只要他活著,我只想他活著!”

秦競俊美的五官在黑夜中並非神祗,有如修羅,他語氣冷而涼薄,

“蒙夢間,如果車裡的人是我,今天殺了我的人就是你。就算沒有今天,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無數次。”

蒙夢間聽見他的話,終於陡然清醒,她緊緊握著車窗,似乎要看清楚他的臉,

“秦……競?”

她淚如雨下,此刻秦競的臉,竟讓她猶如從一場噩夢醒來。

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蒙夢間泣不成聲。

而一個全身溼透的男人走上橋,到秦競的車前,恭敬地彎下身,

“秦先生,都安置妥當了。”

那男人扶了一下耳機,和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幾句話,在處理後續事情。

秦競點點頭,根本沒有看蒙夢間,直接驅車離開了。

而那個男人卻攔住了蒙夢間,

“這位小姐,秦先生有些話希望我轉達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