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傅鬱時話落,偌大的一樓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只聽見客廳電視牆西側落地的石英大鐘,發出滴滴答答有節奏的搖擺聲,在室內顯得尤為突兀。

餐廳裡,訓練有素的幾位傭人,在管家的指揮下正有序地穿梭在餐廳和廚房之間,杯盤擺放時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咳!先吃飯吧。”

傅家印發話,打破了僵局。

“好!吃飯吃飯,這忙了一下午也都餓了!”傅鵬笑呵呵附和道,快步上前攙扶起傅家印。

一行人簇擁著傅家印來到餐桌前,分主次坐到位置上。

傅家餐廳擺放的是長方形紫檀木餐桌,主位上首的位置自然是傅家印的。

傅家印的餐食和大家有所不同,因血壓血脂的原因,飲食較為清淡,所以有專門的廚師準備,擺放在他的面前。

因為家裡有客人,又難得一家人團聚,餐桌上擺的餐盤比平時多出許多。

餐前,傅家印交代管家開了一瓶他珍藏的紅酒。

“今天難得人來的全,鬱時也是第一次帶女朋友回來,我就破例喝上一口,剩下的你們自便!”傅家印說著,將手裡的高腳杯舉了起來。

下首的幾人也紛紛舉杯。

傅家印說好只喝一口,剛放下的酒杯,便被管家老李收走了,換了一杯養生茶。

“鬱時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也不跟家裡提前說一聲,弄得我們連個見面禮都沒準備!”傅鵬放下酒杯,朝對面的兩人看了過來,問道。

傅鬱時坐在江橙上首,剛將一隻白灼蝦夾到江橙餐盤裡,便聽到傅鵬的問話。

“三叔又不在家,為了這點小事也不至於去專門打擾三叔吧!”傅鬱時低眸淺笑,聲音不大,不溫不火的將話懟了回去,說完不忘添上一句:“上次小星迴來,在商場三嬸不是見過了嗎?怎麼沒跟三叔說?”

傅鵬被傅鬱時的反問噎的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說聽說過,那剛才還問個球!說沒聽說過,那你還好奇個球!

“嗨!說過說過!這麼大的事怎麼會沒提過呢?你三叔最近太忙了,忘了是吧?......你說你天天為公司的事忙來忙去,跟你說正經事還不往心裡去!......沒事啊,那個叫江橙是吧,三嬸回來時見面禮都給你準備好了,這不是出門急忘帶了嗎,過幾天三嬸親自給你們送過去!”馮曉雲笑呵呵替傅鵬打著圓場。

“那就先謝過三嬸了!”傅鬱時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兩口子陰奉陽違,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伎倆,傅鬱時從15歲那年常住傅家時就見識到了。

比起傅鵬兩口子的一貫高調張揚,傅明夫婦永遠充當的是背景板的角色。

一頓飯吃到一半,付鵬抬眼偷偷看了一眼首位的傅家印,見他神色如常,便吞吞吐吐開口。

“爸,這不是鬱時和二哥都在嗎,我想著既然這次我回來了,就不走了,您看......”

傅鵬一開口,傅家印便猜出他的目的,不等他說完,“啪”的將手裡的檀木鑲銀邊筷子拍在餐桌上。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傅家印拍筷子的聲音雖不算大,但讓正吃著飯的幾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當初的話你當耳旁風了!你回來之前怎麼說的?”

傅鵬在電話裡哭哭啼啼,說快到母親的忌日,想回來祭拜一下。傅家印與傅老太太當初感情深厚,老太太生前又最疼這個小兒子。聽傅鵬這麼一說,傅家印一時心軟便同意了。

沒想到,自己親生兒子連自己都算計!

應該說從虧損公司幾個億開始就算計上了!

傅家印聲音本就渾厚,發怒時聲線不自覺更加低沉,聽在付鵬耳朵裡,讓他不受控地心生畏懼。

“我......我......我最近身體也不好,那邊環境實在......太乾燥。”傅鵬回話的聲音不自覺弱了下去。

“環境乾燥?天天泡溫泉裡,我看一點不幹燥吧!我還怕你到了兩年後樂不思蜀呢?怎麼溫泉泡膩啦?”

聽傅家印對自己在西北的事情瞭如指掌,付鵬眼睛不由朝傅鬱時看去,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索性破罐子破摔,鬧上一鬧,總好比處處被監視,行動受限要好。

“爸!你不能太偏心了!當初大哥出事,公司的大權雖然落不到我頭上,但你不能揭過我和二哥,就這麼給了鬱時吧,傅氏是我們三兄弟的,什麼時候落到大房頭上了!”

“混賬!我還沒死呢,就想著分家產了!”

傅家印話落,抄起手裡的茶杯朝傅鵬扔了過去。

餐廳頓時亂做一團。

“爸!阿鵬喝了酒一時胡言亂語,您別聽他胡說,消消氣!”傅明第一時間走到傅家印身邊,在他胸口順著氣。“老三!什麼話不能私下說,家裡還有客人呢!”

聽傅明說到“客人”兩個字,傅鵬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手指向江橙。

“客人?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就你們把她當寶貝!我呸!”

“傅鵬!”

傅鬱時一聲低吼,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先是被傅鬱時的低吼嚇了一跳,接著大家的目光都落到江橙身上。

客人?

殺人犯的女兒?

傅鵬的話除了指向江橙,還有誰!

嫩白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連粉嫩的嘴唇血色也在一點點褪去。江橙身側的兩隻手狠狠攥緊,才能壓住渾身的顫抖。

“鬱時!怎麼回事?”傅家印臉色鐵青,質問道。

殺人犯的女兒?

江家二十多年前出走的女兒,是殺人犯!

即將成為傅家長房長媳的人,竟然是殺人犯的女兒!

“爺爺,這件事我以後再跟您說,我先帶她走。”

傅鬱時話落,胳膊攬起江橙的肩膀準備朝外走去。

“呵!”身後的傅鵬冷笑一聲,朝著即將離開的兩人說道:“親生母親改名換姓,蹲著大牢,寶貝女兒卻費盡心思要嫁入豪門!”

“傅鵬!”傅鬱時想要阻止,已經晚了!

一直未出聲的江橙腳步一頓,猛得轉身朝傅鵬看過來,眼神像把刀射向傅鵬,顫抖的手指朝付鵬指過去。

慘白的雙唇開合幾次,除了不停的抖動,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傅鬱時只覺手裡落空,江橙身體一軟,朝他腳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