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南汐，是一位剛剛參加完高考的準大學生。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憤怒地走出家門。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有種預感，以後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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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從白天，走到黑夜。
夜色濃重，如腐爛的屍身上，流出的黯淡冰涼的血，蜿蜒曲折。周圍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腦子裡想了很多事情，回過神，卻又不知道自己具體想了些什麼。
身無分文，無家可歸。本想找個公園，在躺椅上將就一夜，觀察了一下環境，居然到了那個男人居住的小區。
鬼使神差地，我上了樓，敲響他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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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李然，沒有正當職業。是大多數人口中經常提起的街溜子。
第一次遇見他，是在回家路上的小巷子裡，他被面包車撞倒在地上。幾個紋著身的精神小夥從車上下來，不僅沒有救他，還對他拳打腳踢。
我害怕極了，在轉角的位置，倚著牆瑟瑟發抖。麵包車走了之後，我壯著膽子，看著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男人，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別報警！也別打120！”
被車撞過，又捱了毒打，可他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都是皮外傷，看起來嚇人，其實不疼。”
他是失去了痛覺嗎？我僵硬地停下手裡的動作，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他強撐著身體扶著牆站了起來。
“你把我扶回家吧，我給你錢。”
我拒絕了要他的錢，卻沒忍心拒絕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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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誰啊？”
他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這一刻我後悔了，公園躺椅上說不定比他家裡更加安全。就當我轉身要走的時候，門開啟了。
濃烈的煙味兒刺激著我的鼻腔，門裡的男人，光著身子，只穿了一條粉色內褲。
“啪”
看清是我，門又被迅速關上。
“你別走，等我一下！”
隨後裡面傳來乒乒乓乓啤酒瓶撞擊的聲音。
我很想站在門口對他說一聲，“我只是來看看你的。”說完立刻就走。可是我又覺得，等他開門再說這句話，更禮貌一點。就這樣糾結著，直到門再次開啟。
他穿上了衣服，泛黃的白色短袖，藍色沙灘褲，頭髮在燈光下泛著油光，鬍子拉碴不修邊幅。
我想禮貌地離開，剛開口，卻是哽咽。
“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他習慣性地把手放進褲兜，掏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掏出來。
“那個人在哪，等我一下，我去拿傢伙！今天我廢了那孫子！”
他的聲音很大，我怕他把鄰居引出來圍觀，連忙擺手，把他推進房間。
房間裡，一室一廳的格局，開著窗戶，啤酒瓶也不知道被他藏在了什麼地方，看著不邋遢，也不算多麼乾淨。
“你別光哭啊！祖宗！到底出啥事了？要是有人欺負你，我豁出這120來斤也要幫你討個公道！”
他瞪著眼睛，表情兇狠，跟我爸爸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爸爸總是很平靜，談吐輕聲細語，溫柔儒雅。可是我在他身上，找到了爸爸都不曾給予過的安全感。
我從口袋裡，拿出皺皺巴巴的錄取通知書遞給他。他開啟錄取通知書，眼睛裡綻放出一抹驚喜的光。
“哎喲！我說祖宗！這是好事，你哭什麼啊！嚇死我了你！”
好像懸著的心，突然放了下來。我感覺到他全身都變得放鬆，一邊看，一邊低頭傻樂。
“這個寧州農業大學屬於985還是211？”
我知道他在調侃我，還是抽咽著跟他解釋：“985那麼好考啊？普通一本。”
他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小姑奶奶！你總算說話了！這不是考上了？你哭什麼啊？”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他，我們好像沒有這麼熟。抹了抹眼淚，還是沒有選擇開口。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去衣櫃上面取下一個盒子，開啟，裡面是一雙嶄新的運動鞋。
“前幾天我去找你來著，在你們學校門口蹲了你三天，愣是沒看見你人！你不會是告訴我的假地址吧？”
他猜得沒錯，我確實不想再跟他來往了，本身也沒多大交情。可是擺在明面上說，我還是覺得難堪。繼續保持沉默，騙過他一次，今天我不想再騙他。
他察覺了我的異樣，把盒子遞給我：“得！人都大學生了，是我高攀了！這鞋我穿不了，你來都來了，穿上試試？”
可能是這句大學生刺激到了我，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我再也沒能維持心中的倔強，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
“我上不了大學了！我爸爸不供我！”
這句話，超出了他的理解。他詫異地看著我：“為什麼啊？”
或許在別人眼裡，我是一個幸福的孩子，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里長大。
這些年，讀書再辛苦，壓力再大，我都能咬牙堅持下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擺脫原生家庭。可是最後的希望，卻被爸爸親手粉碎。
“他心裡沒有我，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他的新家庭上。我滿18歲了，他說沒有義務再承擔我上學的用度。”
我想起爸爸看弟弟時的眼神，那種溺愛，我一刻都不曾享受過。
他撓了撓頭：“你這算是離家出走？”
我堅定地看著他：“不！是掃地出門！”
他陷入沉默，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對我說：“也不是上不了學，不就是學費的問題嗎？”
我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趕緊擺手。
“我不能要你的錢！”
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你想得美！”
尷尬！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他笑了一會，又繼續說：“你滿18歲了，為什麼不自己掙學費呢？學費要多少錢？”
我怎麼就沒想到！我的腦海裡閃過了一道驚雷，心臟的跳動都加快了許多，很快我又冷靜下來。
我沒有過賺錢的經驗，而且學費不是一筆小數目，雖然不知道具體數額，但是再低也得一萬以上。
一萬塊，可是我從小到大，想都不敢去想的一筆鉅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