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養心殿。

此時殿內燈光昏暗,煙霧繚繞,到處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總管太監常德一邊捂著口鼻一邊尖聲細語的指揮著往來的太監和宮女。

“香薰先撤了吧,太嗆人了。”

“是。”

“小心點,這碗藥熬了七八個時辰呢。”

“那個,把窗戶關緊,不知道皇上怕風呀,你不想活了。”

“是,是。”

“趕緊的,別等著了,給皇上喂藥呀,非得讓我一句一句的催嗎,一個個的連點眼力勁都沒有。”

“對了,小喜子,小喜子,那碗參湯怎麼還沒送到,御膳房的人都幹什麼吃的去了!”

“乾爹,我,我在這呢!”

一個小太監提著燈籠連滾帶爬的從門外跑了進來,常德看到他這般狼狽樣,眉頭一皺。

“你慌什麼,參湯呢?”

“參,參湯在外面,那幾個御林衛非要檢查,不讓送進來。”

常德一聽,立刻瞪起了眼。

“還反了他們了,這是誰安排來的御林衛。”

小喜子左右看了看,湊近常德耳邊耳語了幾句,常德立刻變了臉,沉默片刻這才又扯著嗓子喊道:

“行了,該走的都走吧,皇上要休息了。”

“是。”

一眾宮女太監應聲,慢慢都退了出去,小喜子是最後一個。

等殿裡沒有了人,常德這才來到龍榻前,看著床上的人,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皇上呀皇上,這藥不喝的話龍體怎麼能好呢?”

此時的龍榻上正躺著一個頭發凌亂,面容枯瘦,病入膏肓之人,此人正是當今大豐天子興隆帝李睿。

興隆帝已是久病多時,每日多是昏睡,偶爾醒來也是毫無生氣,現在又是剛剛昏厥過去,自然不會回答他。

常德又是搖頭嘆息了一聲,這才轉身走出大殿。

突然,一陣夜風把殿裡的一扇窗戶吹開了一條縫隙,又拂過紗帳來到興隆帝的床前,撩撥了一下他額頭的幾縷花白頭髮,興隆帝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空洞無光的雙眸直直的望著頭頂上輕輕搖曳的紗帳,片刻之後,嘴唇才微微動了起來。

“算時間,他應該快到了吧。”

常德出了養心殿便一路呼喊:

“我乃總管太監常德,都讓開!”

殿外侍衛聽到他的喊聲,便都讓開一條通道,讓他一路暢通前行。

此時養心殿護衛的如鐵桶一般,御林衛,禁軍,京都衛整整圍了三層,甚至連鎮撫司也派人設了一道人牆。

常德一直來到最外圍,這才看到小喜子與幾個御林衛站在一起。

他整了整衣衫,緩步來到御林衛身前。

“這是皇上送的參湯,爾等也敢不放行嗎?”

“公公,都統有令,子時過,任何物品不準再進養心殿。”

“哪個都統有這麼大膽子,宮內行規什麼時候由他說了算了?”

御林衛抱拳道:

“回公公,是右都統的令,他正在那邊巡視。”

“哼,你帶我去見他!”

“是。”

御林衛帶著常德來到一處宮牆下,一個身穿甲冑的將軍便笑著迎了上來,此人正是御林衛右都統秦平。

“常公公,末將有禮了。”

常德依舊面露不滿。

“聽說是你下令,子時一過不許再送東西進養心殿的?”

“正是末將。”

秦平說著,又揮了揮手,帶常德過來的那名御林衛便躬身離開了。

見周圍沒了別人,常德也不再端著。

“秦尚書有什麼話直接派人通知咱家便是,何必讓秦都統親自來呢。”

“此事必須是末將親自來。”

“哦?何事如此重要。”

秦平又往常德身邊湊了湊,小聲道:

“我秦家得到訊息,武威侯已秘回京都,恐怕不日便會進萬京,還請公公自求多福了。”

常德聽到此話,全身僵在了哪裡,片刻之後才有些支吾的問道:

“可,可曾是真?”

“千真萬確,我秦平怎麼可能用這種事來開公公的玩笑。”

看到秦平有些戲謔的笑容,常德心裡充滿不快,正了正心神。

“回來便回來,關咱家何事,咱家伺候在皇上身邊,盡心盡力,又不曾做過那些損傷社稷之事,有何可怕,倒是你們,可要比咱家更要小心了。”

“公公多慮了,他縱有麒麟才,難道還能掀的動半邊天,我秦家可不是他能動得了的。”

“那秦都統告訴咱家這件事是何用意呢?”

“未有用意,只是奉我家家主之命來通知公公早做準備,我秦家可保公公一安身立命之地。”

常德聽到此話便明白秦平的意思,嘴角抽了一下,隨即掛上一抹笑容。

“多謝秦尚書為咱家著想,咱家會考慮的。”

秦平抱拳又施一禮未再說話,便轉身退入了宮牆的黑暗之中。

可常德心裡卻打起了鼓,秦尚兩家是大豐最強盛的兩個世家旺族,麾下門生故吏眾多,跺一跺腳,朝堂都得抖上三天,所以就一直也看不上他這麼一位宦官,可此時卻反而向他示起好來,這其中必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這裡常德心裡一冷,感覺如芒在背,秦家雖是一個大樹,可卻是長滿刺的樹,如若所謀之事成了,那他也會跟著發達,可如若有了閃失,以秦家在大豐的地位,自然是安然無恙,可他肯定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件事還真要好好思索,想一個能安身保命的萬全之策才行。

萬京城的這些大人物雖都是一夜難眠,可讓他們難眠的這個最終禍首卻是睡了一個最安穩的長覺。

烈千程一早醒來,感覺精神氣爽,神采奕奕,果然,安心睡眠才是最好的養身良方。

此時,京南客棧的院內早已是人聲鼎沸,杏花鎮的人知道烈千程回來了,便都偕老婦幼前來拜見。

“侯爺!”

見烈千程出了房間,一眾村民全部是躬身跪拜。

烈千程趕忙下了臺階,扶起最前面的幾位老者。

“大家休要多禮,我此次是秘密回京,還請各位不要對外聲張。”

“侯爺,你放心吧,都是自己人,不會透露侯爺的半點行蹤,村民們都是三載未見侯爺,這才自發前來見上一面。”

烈千程點了點頭,便走入人群與一眾村民攀談了起來。

“小寶都長這麼大了。”

“是呀,都五歲了。”

“王叔,你的身體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多謝侯爺掛懷。”

“張嬸,你家五花牛可生了小崽。”

“生了,生了,是一頭健壯的小牛犢,再過些日子都能下地了。”

“劉虎,我教你的槍法練的怎樣,可有進步?”

“當然了,我現在一人能打四五個人了,侯爺,我現在能不能參軍了?”

“哈哈,不行,最少要能打十個才行。”

“侯爺,俺家老母雞下蛋了,還孵出了小雞仔。”

“我家驢子還懷了崽呢。”

“這有什麼可吹的,我家還蓋了新房呢。”

“哈哈哈,都好,都好。。。”

烈千程一路走一路聊,難得的輕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