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千程的話讓李沅伯不由得有些惱怒,但還是壓住了火氣,問道:

“你此話是何意,為何別人進得了萬京,我卻不行?”

烈千程皺眉漠然不語。

見他不說話,李沅伯只得繼續道:

“如今父皇病危,本王身為長皇子,入京探視可有不對?朝堂紛亂不止,秦尚兩家接連叛亂,本王為保大豐李氏江山,進京秦王有何不對?本王戍守西陲,立刻戰功無數,今回京也是榮耀加身,有何不可?而且我有朝廷詔書在手,你有何理由擋我?”

烈千程緊皺眉頭,皆未回答,只反問了一句。

“縱然你有千般理由,我只問你,為何帶虎衛軍前來?”

“一路叛賊盛行,本王只是自保。”

“王爺,勿要敷衍於我,今日我與你相見,便想與坦誠相談,你說些實話吧。”

李沅伯又是打量了烈千程一眼,笑了笑道:

“也罷,那我問你,張正生是不是已死?”

烈千程點了點頭。

“那便無需再說了,你身為武侯,誅殺當朝宰相,控制朝堂,我更是有理由進萬京勤王,你擋不了我,不如昭告天下,你看天下人是支援還是你。”

“他死自然有他死的理由,但是你進不了萬京,也坐不上那個位置。”

“哼,為何我就坐不上,李沅乾,李沅陵、李沅清和那五歲小兒皆有可能坐上,我身為大皇子,要能力有能力,要功勞有功勞,若是父皇選定繼任者,本王才是最佳人選。”

“他們四人皆可坐,只有你坐不上。”

見烈千程目光灼灼,李沅伯怒喝一聲,一把拎著他的衣領,怒目而視。

片刻之後見烈千程毫無退縮,便又放開手,不屑的道:

“哼,我知道了,原來是你想做的那個位置,現如今,我那四位弟弟在你面前皆是傀儡,而我卻不同,你控制不了我,什麼秦家、尚家還有張家,皆是你上位的絆腳石,所以你才會費盡心思把他們都除掉了,這樣便可以一手遮天,控制整個大豐。但是,你的盤算怕是要落空了,只要有我李沅伯在,你就休想立足萬京,哪怕與你刀兵相向,我也一定不讓你得逞!”

烈千程嘆了一口氣。

“唉,此戰你是必打了嗎?”

“是,本王必要跟你爭這天下。”

兩人四目相對,彷彿都從對方的眸子中看到了戰火和決心,就這麼對視了片刻,烈千程身後的民房內有人長嘆一聲,說道:

“唉,讓他進來吧。”

李沅伯一怔,沒想到屋內竟還有人,不由得生出幾分警惕,手按在了劍柄之上,只是這個聲音為何有幾分熟悉呢。

烈千程則是恭敬的點了點頭,把身後的木門推開。

“王爺,請進吧,今日本就不是我想見你。”

李沅伯見屋內黯淡無光,只看到一個人影背光坐在正中,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週圍,見並無甲士埋伏,而烈千程也沒有敵意,便遲疑的走了進去。

進入屋內後,烈千程便把門合上,李沅伯適應了片刻,這才看清面前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人。

“你是誰?”

李沅伯手握劍柄警惕的問道。

那人也未回答,只是往前動了動身子,整個人便出現在了暗淡的光線裡。

看到此人容貌,李沅伯瞬間大驚失色。

“父,父皇!”

“你還認得朕便好。”

李沅伯立刻跪拜下去,心中無比震撼。

他這幾年得到的訊息都是,興隆帝病重長期臥床不起,最近更是從張正生那裡獲知,興隆帝已是時日不多,可為何此時卻出現在這裡,而且看起來還有些精神,這完全不像是病重之態呀。

見李沅伯滿是疑惑,興隆帝道:

“你是不是覺得朕已時日不多,不該出現在這裡?朕來告訴你,朕的身體確實形同朽木,但還堅持的住,若不是急著來見你,一路上有些勞累,怕是精神還要好上一些,此時,只能是與你長話短說,你有何問題便問吧,朕一一幫你解答。”

李沅伯此時心裡早已經慌亂了起來,若是興隆帝並未病重,那張正生便是一直在騙自己,不對,是興隆帝騙了所有人,而烈千程卻知道,這麼說來,剿滅秦尚兩家,萬京城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不,這幾年發生的所有事,都是興隆帝的佈局,所有人都被興隆帝玩弄於了股掌之間。

李沅伯心裡越想越恐懼,這該是何等心機。

但隨即又冷靜了下來,抬起頭問道:

“父皇,你為何要如此?”

“只是想為大豐續命,為天下開創另一個盛世。”

李沅伯未聽明白,依舊滿臉的疑惑,興隆帝繼續道:

“千百年來,天下朝代往復更替,皆未延續兩百年,其中戰亂竟存續了一半時間,天下黎民皆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朕少年時便有此疑惑,為何天下朝代會往復更替,沒有一個朝代能徹底安定,後朕訪便天下大儒,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世家之亂,世家雖是華族文明的根基,卻也是束縛,一個個的世家就如一個個的牢籠一般,控制天下的一切,財富、權力、知識甚至是人的性命,朕想讓天下大一統,便不得不把這些牢籠全部打破,讓天下歸於天下人,人人皆有飯食,人人皆有書讀,人人皆安居樂業,人人皆有機會,你可恐朕所言?”

李沅伯像是聽明白了,但又像沒有聽明白,遲疑的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父皇,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為何父皇在危難只可想到的不是我,而是他烈千程,還有,我的出身雖是低微,但也是父皇的兒子,為何他們皆可以陪在父皇身邊,而我卻只能在西陲,這麼多年,甚至父皇都未想見我一面,我想不明白。”

興隆帝看著李沅伯,又是嘆了口氣。

“這便是你的真正用意嗎,只是想給朕看,讓朕知道你才是朕最出色的兒子,可你卻不知道,正如烈千程說的,朕的皇子中,誰都可以做朕的位置,但唯獨你不行。”

李沅伯聽罷,“噌”的便站了起來。

“為何?我為何坐不得,難道我不是父皇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