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年過五十，膝下六位皇子，四位公主。”
“最小的四公主，今年也有十一二歲了。也就是說，以聖上的年歲，宮裡至少有十年，沒有皇子皇女出生了。這本來也是常有的事兒，前朝有的皇帝，子嗣艱難，過了三十歲，就一個皇子皇女都沒了。”
“但今年卻是特殊，再有……”
段沁掐指算了算日子，“再有不到一個月，宮中就會同時出生一位皇子和一位皇女了。龍心大悅，將生下皇子皇女的兩位才人，都升為了嬪。京中從此就多了兩門新貴……”
皇子皇女不是一個親孃生的，卻能同時出生。
不用說，都是人為故意的了，都想在老皇帝跟前搶個頭籌呢！
段沁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情這麼清楚呢？
因這兩家人，原本不過都是京城裡的小官，雖說家裡出了個才人，但才人在宮妃裡品級不高，聖上都那般年紀了，對宮裡頭這些新鮮年輕小妃嬪們，興趣也不算太大，低階小妃嬪們升階無望，又不可能蹦出個金蛋來，還能有什麼前程？
這些小才人們，不但不能助力孃家飛昇，還得託人捎信讓孃家給帶點散碎銀子進宮，不然日子過不下去啊！
誰也想不到，老樹它還能開花，自家也能變成皇子的外家！
於是就狂喜了，暴發了，也有人捧著了。
什麼京城裡的上等首飾名貴衣料鋪子，買買買。
什麼比尋常繡莊成衣鋪子貴上十倍的繡莊，做做做。
他們兩家飛來的許多單子，其中就有讓段沁點燈熬油幹活的，她要是不知道這件事，豈不是見了鬼？
宮裡多一個皇子或者皇女，對於齊熾來說，是非常不相干的事。
他又不是六位皇子之一，多一個皇弟就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但段沁竟然說，不到一個月，就能見分曉！
如果她這次預言再度成真，那二十年後……
不不，宮裡的小才人懷上龍胎這種事兒，倒不算是多機密，只要有心人肯打聽，還是很容易能知道的。
但生產在同一天，而且還是一男一女，之後便有聖心大悅，晉兩位才人為嬪這些細節，卻不是靠蒙能蒙得出的啊。
齊熾心裡來回拉扯，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攪合得炸裂開了。
他緩了一緩，順手在桌上摸起一杯茶，仰頭一飲而盡。
段沁都來不及阻攔說那是自己喝剩下的。
算了，喝都喝了……
“好吧，如果你預知的都會成真，那，你要留在代城，留在代王府，又能做什麼呢？”
老代王麾下是有一批忠心耿耿，英武善戰的將士。
北地邊關十城的守將，也確實都是老代王一系。
但他們代王府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皇帝下了明旨，要奪代王王爵，對代王府這幾個人抄家砍頭，這些人倒是真有可能憤然而起，而代地的老百姓，也多半是支援的。
可如果代王府裡有人，比如說他，老代王的孫子想要起兵奪位什麼的……
那肯定是想都不要想！
天下安定了都沒到百年，誰想賭上身家性命，就為了支援一個沒啥資歷的小子登基大位？
段沁就算留下來，她也有預知的能耐，請問，知道了又能怎麼辦呢？
他也不可能有高皇帝那般的本事，開局一個不入品的小軍官，十五年就能奪了天下，面南背北稱帝啊！
段沁粲然一笑。
“我雖然只是有一點小小的能耐，沒法子呼風喚雨，但既然能預知，起碼，保住你的性命沒有問題。”
“只要你不死，代王府就能一直存在。”
“代王府還在，代城的軍備，就不會垮，這北地的門戶重鎮，就不會有北蠻人南下，大晉朝就不至於……”
段沁故意沒說後半句話。
大晉朝在二十年後，就會變成了南晉。
雖然半死不活吧，可還吊著一口氣呢。
而之前段沁對齊熾語焉不詳，讓他以為大晉朝徹底滅亡了。
所以這驚天大雷，把這可憐的倒黴世子給差點劈懵了。
齊熾聽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工夫，都沒有再吱聲。
段沁由己度人，那狗皇帝對待代王一家如此狠毒，幾乎是害了老小四代，而他們卻還要賣命為朝廷守住北邊門戶，雖然是為了整個大晉朝，但最受益的卻是狗皇帝和他的兒子們，這豈不是十足的憋屈？
卻聽齊熾又道，“你留下來，固然是能保住我的性命，可是你呢？你又有什麼好處？你不怕連累了段國公府嗎？”
段沁笑道，“能做一品親王夫人算是好處嗎？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除了宮裡的幾位，見誰都不需要下跪。又能在偌大的王府裡掌管事務，自由自在算嗎？”
“我三歲就被擄走，痛心在意地唯有親生阿孃一人而已，國公府裡其他的……呵呵，你以為是都是什麼好人麼？”
“再說了，我若是真的留下來，就不會跟阿孃正式認親……”
前頭那些話，齊熾也就是聽聽。
倒也不覺得段沁這是貪慕虛榮。
就他這幾個月經過的那事兒，足以讓他明白世情人心，地位的重要了。
然而聽到段沁說不會正式認親，齊熾就驚了。
“什麼？你不打算跟國公夫人正式認親？”
其實不打算正式認親這件事，也是剛剛段沁才下的決心。
上一世，段沁剛被親孃認回去的時候，還是對段國公府裡的那些親人滿心善意和期待的。
任何一個孤女，在養家捱打被罵的時候，都會幻想自己有親和的爹孃，慈愛的爺奶，友愛的兄弟姐妹。
段沁也不例外。
可剛到段國公府的那段時日，她受到的是白眼、嘲諷和各種陰陽怪氣。
排擠她也就算了，還趁她一眼沒看到，縱容府裡的小輩們欺負寶兒！
從那之後，她就認清了這幫人的真面目，哪裡是會講親情的，就是一夥捧高踩低的東西。
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罷。
只有阿孃海氏，是她的親阿孃。
但只要她不跟阿孃正式相認，海氏就有脫離段家那幫人的機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