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沁聽了就忍不住問。
“代王府是一品親王府，按規制該有三位太醫常駐的。如今怎麼就只有一位王太醫？”
“當初我父王母妃毒發，府裡三位太醫，一位告假，兩位在府裡。那兩位急忙請了來，卻診不出是什麼毒，爭執不下，延誤了時機……我祖父震怒，當時就要殺掉那二個太醫，雖被人勸下，卻還是遷怒，將兩位太醫逐出了王府。那位告假的也沒落下好，也被逐出。從此寧願相信胡大夫，也不樂意看太醫了……後來還是丁……丁氏說偌大王府裡沒有太醫也實在不便，這才又請了位太醫回來。”
“這位王太醫，莫非是丁王妃的人？”
聽到段沁這麼說，齊熾悚然一驚。
王太醫長駐王府，老王爺從不用他看病，老王妃雖然請王太醫請平安脈，但她主要是精神不濟的虛症，方子是十幾年不換的，王太醫開的方子也從來不用。
這樣想來，可能真正用王太醫的，就是丁氏了。
但從前，他這個王府世子，何曾去細想過這些？
“但我祖父從來不用太醫，祖母不過是例行公事，我從小到大，幾乎都沒生過病，並不用太醫，就算王太醫是丁王妃的人，似乎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齊熾邊說邊回想，倒也聊以安慰。
大不了，等丁氏倒了，也想個法子，將王太醫送回京城就是。
段沁輕輕搖頭。
“世子這話可就不準了。”
“一個大夫能做的事，可多著呢！”
“別的不論，光是在府裡四處行走，能打聽到多少大事小情呢？”
段沁隨口就把上一世聽說過的，京裡權貴人家因為大夫被收買導致機密外洩，最後抄家流放的故事說了幾個給齊熾聽。
當然了，真名真人都隱去了，只說是某京城某高官。
雖然是隱去真名的瓜，齊熾吃起來還是覺得挺新鮮有趣的。
吃著吃著，就想起眼下自己面臨的難題來。
“段娘子，眼下正有這麼一件案子……”
齊熾就將五尾巷裡一名穩婆被丁家人接去莊子上接生，卻失蹤了好幾年的事說了。
“當時丁家確實派了車接穩婆去了莊子，有五尾巷的街坊做見證。但當時丁家出面接劉穩婆的那個老僕，在三年前就已經吃酒失足落水身亡了。”
“那個莊子，是六年前丁家強買來的，如今派人去莊子上訊問，那莊子裡的人，也是在三年前都換過了一批。”
“那些換走的人呢？總有個去處吧？”
“那些換走的，不是犯了錯被賣得遠遠的，就是跟那老僕一樣，早就成了白骨了。”
這個瓜雖然不全，但就看這個掃清首尾的架勢，絕對是個水很深的大案子！
“丁家人在六年前，有媳婦生孩子嗎？”
齊熾搖頭，“並沒有！當時接穩婆的時候，說是去莊子上替莊戶上的媳婦接生。”
代城裡的穩婆自然也是分等級的。
如五尾巷裡的劉穩婆，雖說手藝不錯，名聲也好，但她的名頭只在五尾巷的這些貧民中響亮，偶而也能碰到小康人家上門來請，若說到富貴人家，比如丁家這樣的王府管事，那是絕對不會請劉穩婆的。
但若是給他們莊子上的佃戶媳婦接生，那倒是說得過去。
“那莊子上生孩子的那家呢？也換過了麼？”
莊子上的奴僕，主家可以隨意發賣，佃戶卻不可能。
“丁家那些跟此事有關的下人，沒有一個還在的，因此說是給佃戶媳婦接生，但究竟是哪一家，卻是查不來了。”
段沁笑道，“給一個佃戶媳婦請穩婆接生，哪家的主家會這麼好心？何況還是魚肉鄉里的丁家？”
“更不用說，接生完以後，凡是過手的下人，還有穩婆本人，竟然都不見了蹤影了！”
“這裡頭，定然有個驚人的大秘密了。只要走漏了風聲，就會引發可怕的後果！”
齊熾這兩天才在刑堂聽說了這件無頭案。
之所以這個案子會到他這個王府世子跟前來，是因為這件案子的苦主，是在城南有名的窮街巷裡的穩婆，因她為人不錯，名聲也好，打從十來歲起就跟著親孃四處接生，可以說三十年裡經她手接生出長大成人的嬰孩也有好幾百了。
也正是這個緣故，雖然她家裡只有老人小兒，卻有幾十號人來熱心幫忙作證。
前兩日刑堂也覺得這案子蹊蹺，便派人去丁傢俬莊上搜查。
聽到風聲，五尾巷裡竟然自發出動了近四十的青壯，自告奮勇要跟去幫忙的。
雖然在丁傢俬莊上，也沒搜出什麼來吧。
但讓齊熾這個王府世子著實地感受到了壓力。
劉穩婆無疑是一位街坊四鄰感念著的老好人。
這樣的老好人，卻被丁家那些惡賊給害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甚至還害得人家一家子幾乎是家破人亡！
雖姓丁的也害過他這個世子，可是在普通百姓眼裡，姓丁的是王府裡管事！
他做的惡事，可都是打著王府管事的旗號啊！
從齊熾說起這件無頭案時，段沁就在心裡不斷地琢磨。
“六年前，王府裡可有什麼大事？”
齊熾默然片刻，“世子妃生產時，突然大出血，母子都沒保住。”
段沁忙道歉，“是我不該冒然提起。”
齊熾搖搖頭，“沒什麼不該提的。說起來，也是我的不是。當時就該多請名醫，預備萬一的。”
世子妃蔣氏，順順利利嫁進王府，沒過兩個月就懷上，懷相還極好，能吃能睡，一點都沒害過喜，每次診脈都極好，就算生產當日，也都是順順當當的，誰能想得到，就在最後一刻，卻變故突發呢？
段沁忽然問道，“六年前，世子妃原本身體健壯，懷相又好，為什麼會突然遇險了呢？”
“而那劉穩婆，又在六年前被請去失蹤，這裡頭，會不會有些關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