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想起從前那位世子妃。

那一位出身武將之家,打小就是騎馬射箭的,面容俊俏,身板健壯。

可惜只識了幾個大字,賬本怎麼都看不懂,原還指望著她能管家理事,結果怎麼教都不會。

至於說什麼女紅廚藝那也是一竅不通,琴棋書畫更是想也別想。

這些不足之處,原本都能用一個身板強健的優點來補足。

可誰能想得到,也是個命薄的呀!

現在這位沁娘,光看著人,倒是沒什麼不足。

這一手繡活更是深得她這種老婆子的歡心。

她看著段沁送來的繡活,拿起這樣,再拿那樣,簡直愛不釋手。

不是她老婆子眼皮子淺,都做了王妃這麼多年了,還沒見過好東西似的。

而是她都這把歲數了,可不就樂意看小輩們獻上好活計?

可代王府呢?

不管是周氏,還是蔣氏,都是短命的。

還有個古怪的丁氏,那更是性情孤拐,去廟裡比她這個老婆子還勤!

這些人,都指望不上啊!

“好好!沁丫頭這一手,真是不俗!”

“去將我在槐樹大街上那個脂粉鋪子的房契拿來!”

老王妃接過老嬤嬤找來的房契,就放到了段沁手裡。

段沁急忙推辭,“這太貴重了,民女不敢收。”

老王妃笑著說,“不過是間不掙銀子的小鋪子而已,我老婆子一把年紀了,嫁妝裡這個鋪子也無人打理,白放在那兒落灰,不如拿來賞人了。”

“你和世子的婚事,已是在挑日子了。將來這整個王府,沒準都要你打理呢!不如先拿這個小鋪子練練手了。”

她雖然對段沁很滿意,但對於這個年輕女子,能不能挑得起王府的中饋,還需要再做考察。

要知道,如果真是個鄉野女子,無知無識的,哪裡懂得經營鋪子,核對賬目,管理人事呢?

段沁倒不知道老王妃是考核之意,反而覺得老王妃出手大方。

便屈膝行禮,謝過了老王妃的賞賜。

眼看著小寶兒已經在老王妃這兒玩耍了有半個時辰,老王妃的眉宇間也有了點疲憊之色,段沁很有眼色地帶著寶兒告辭了。

老嬤嬤奉老王妃之命,將段沁和寶兒送出萱暉院,轉回身來向老王妃覆命。

“恭喜老王妃,得了一位可心的孫媳婦哩!”

今日段夫人帶著小女娃來院子呆了半個時辰,原本精神不振的老王妃,難得開懷,又說又笑,還看寶兒吃得歡快,也用了兩塊點心,一杯茶水呢!

老王妃笑道,“且再看看罷!”

段沁回到繽芳園沒多會兒,就有婆子捧著幾本賬冊來了。

“回夫人,這就是槐樹街上那間脂粉鋪子前些年和今年的賬本,從今往後,鋪子裡的盈利,就都讓掌櫃的交到夫人這裡來,夫人若是空了,也可以過去瞧瞧。”

“鋪子原是老王妃的嫁妝鋪子,老王妃手裡的產業多,都是管事的打理,老王妃自然是沒空去管的,這些年的盈利是不如往年了。”

“掌櫃的也是老王妃的陪房,不過他年紀大了,早就跟老王妃提過,想尋個接手的人,他好回鄉下養老去,段夫人若是有得用的,儘可以安排,不必擔心那掌櫃有怨言。”

如此安排,倒是十分妥貼。

段沁道了謝,接下了賬本。

等婆子走後,她就開啟賬本來看。

這一看,就微微愣住了。

老王妃說的小鋪子,居然是代城最繁華的大街上一處三層樓還帶著後院的鋪子。

五年前每年的盈利,都有五百多兩。

也就是最近,這鋪子不太行了,但每年也有二百兩銀子。

她細細核對,發現這盈利之所以少,不是因為貨物賣得少了,而是因為進貨的價錢貴了……

再聯想到之前婆子提過的,原先掌櫃年紀大了,想要回鄉養老,若是她有得用的人,儘管換下老掌櫃也無妨……段沁就準備什麼時候,真的去那鋪子看上一看。

要說管理鋪子,那可是她的拿手本事。

上一世,她回到國公府,因為自小的際遇,在府裡被冷落嘲笑,出門交際也無人搭理,索性把精力都放在做買賣上頭。

海氏的嫁妝豐厚,又只有她一個親生女兒,原本是打算都留給她的。

只是燕城海家突遭變故,滿門最後只剩下了孤兒寡母,海氏身為外嫁女,不可能放著不管,因此就拿出了一部分來接濟海家人。

而海家倒了,海氏的堅實靠山也就倒了。

原本那些只是眼饞海氏嫁妝的,這會兒就都想來啃上一口肉了。

海氏最後索性破釜沉舟,在京城冬日雪災,受災百姓房倒屋塌,凍死上千的時候,站出來將自己剩下的嫁妝全都捐了,只給段沁留了三間小鋪子當嫁妝,給自己留了個溫泉莊子養老,餘下的就什麼都不剩了。

海氏此舉,氣得段國公府裡的那幫人吐血倒仰,得了朝廷的大力表彰,京城百姓的交口讚揚。

誰說起國公府的海夫人,不念一聲活菩薩呢?

也正是這一番舉動,給海氏和段沁娘倆,貼上了個強有力的護身符。

段沁的後半輩子雖算不上多順心,但有了那三間沒人敢打主意的小鋪子,她就永遠手裡有銀錢,立於不敗之地,熬死了第三任男人,她還強硬地活到了八十多歲呢!

所以給她鋪子,就像是寶刀贈英雄,鮮花送美人一樣的,再貼心不過了!

她看著那些賬冊,正在琢磨著前世有沒有什麼關於脂胭水粉的獨門訊息,好用這鋪子大顯身手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報聲。

“段夫人,世子來了!”

齊熾邁著大步走進屋,似乎也帶來了滿身的寒氣。

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交給守在門口的婆子。

又揮了揮手,“你們都先出去。”

婆子丫環們互相使了個眼色,笑眯眯地出了門,還貼心地給帶上了。

段沁放下賬冊,就瞥見齊熾的臉色不大好。

“發生了什麼事?”

齊熾坐到了段沁旁邊的圈椅上,長呼了口氣。

“丁管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