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王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
才進了自己的院子,她的腳下就是一絆。
要不是旁邊有大丫頭扶著,只怕她整個人就要撲倒在地,結實地摔個狗吃屎。
兩個大丫頭趕緊著把丁王妃摻進了寢室。
“娘娘小心。”
兩個大丫頭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剛剛在怡安堂,她們也能感覺到自家伺候的這位娘娘,跟平時那種端莊和氣的模樣十分不符,甚至有一些失態了。
還好老王爺自顧不暇,老王妃跟丁王妃相處得又少,倒是萬幸,沒發覺出異樣來。
王妃為什麼會這樣?
她們就算腦子都不靈光,也不會覺得王妃是喜極才失態了!
世子爺還在人世,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嗎?
要知道如果世子爺沒了,代王府後繼無人,再過個十來年,她們這些人可就都沒了去處了!
丁王妃脫力地靠坐在軟榻之上,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
怎麼會呢?
明明都安排得好好的!
姓孫的只留下個手指頭,她還以為是因為金尊玉貴的世子爺身死,不管他有沒有被查出來,那都是一條死路。所以假死遁逃呢!
難道說,姓孫的半途膽怯,所以留了手跑了?
丁王妃越想越覺得昏暗無光。
偏偏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傳來了婆子的討好之聲。
“娘娘,兩位公子學得很快,規矩禮儀都學得有模有樣了,娘娘要不要過目看看?”
婆子這兩日都在負責教兩位八歲小公子規矩,好讓他們在葬禮上不要丟了王府的體面。
這會兒見丁王妃回來,可不就想上來賣個好?
丁王妃猛地睜開雙眸,扯了扯嘴角,冷笑了聲。
“不用了,咱們世子爺可是活得好好的呢!將兩位小公子送去高長忠那兒吧!由他來安排兩位小公子就是!”
齊熾都沒死,還要什麼孝子?
婆子當真是如遭冷水淋頭,整個都懵了。
她張了張嘴,還想要說點什麼,兩位大丫頭已經將婆子給推走了。
“娘娘有令,還不快去!”
婆子蔫蔫的帶著兩個同樣懵懂的男童往高管家所在的外院走去。
走到一半,這才一拍大腿。
“不對呀!”
這不對呀!
世子爺還活著,是不需要孝子了,但那位琪哥兒呢?
琪哥兒不是該和這兩位小公子一樣,送到高管家那兒,再讓高管家安排麼?
被她惦記著的琪哥兒這會兒剛剛睡醒。
他從榻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走出碧紗櫥,看到那位對自己極好的娘娘,便張開雙臂跑過去。
“娘娘!”
丁王妃難看的臉上,這會兒才露出一絲笑容,將小男童摟在懷裡,竟是捨不得放開。
而她身邊的下人們,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大概,或許,娘娘寂寞太久了,膝下空虛,看到琪哥兒,就想起當初那個無緣的親生孩子了吧?
洛城府衙後院的左客院內,飄出陣陣的艾煙味。
兩個粗使婆子手裡拿著掃帚,站在院外牆邊,都是伸著脖子,張著嘴,看得一臉稀奇。
“這是幹什麼哩!又不是端午,燒什麼艾煙?”
“小聲些,這院子裡住的,可是貴客,若是教聽去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咱們離得這麼遠,哪裡就聽去了!”
雖是如此說,倒底聲音還是小了許多。
“是那位娘子讓燒的呢!剛剛我碰上老許她們,說那娘子說了,她家公子遇過了不吉之事,讓熏熏院子,殺一殺邪氣哩!”
“你說好不好笑,那位娘子還說了,讓老許也在身上戴個驅邪的香囊哩!”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同她們一樣都是粗使婆子的老許,走出了客院。
她們忙衝著老許招手,把人叫到了跟前。
“喲,老許,你這可是滿身的艾煙味呀!”
“可不是哩!那位段娘子,非得讓我把那角角落落,都燻了個遍!我這一身的艾煙啊,怕是三天都散不了啦!”
當然了,段娘子給了她一角銀子賞銀,她就不必跟這兩個老貨說了嘛!
兩個“老貨”互相看看,還有些同情之色。
虧得她們起初還羨慕老許來著,不過這幾天也看出來了。
這位世子爺,人雖然金貴,可卻是落了難的,手頭上也沒有餘銀啊!
那吃的用的,還是自家知府夫人讓人送去的呢!
洛城這般的繁華熱鬧,四五座坊市,又有好些個遊玩的名勝,竟是不見這位世子爺帶著那位娘子和姐兒出去逛上一逛!
“咦,你身上掛的這是?”
老許摸了摸身上掛的綿綢香囊,老臉笑開了花。
“這是那位娘子賞的,說是裡頭裝著草藥,能辟邪哩!”
又湊近了兩個同伴,低聲說,“娘子還裁剪了好料子,要做幾個更好的,送咱們夫人和小公子哩!”
兩個婆子互相看了看,都是笑笑,沒說話。
雖說那位娘子只是個外室吧,但也好歹是王府世子身邊的人啊!
出手送易夫人,只是送個好料子的香囊,小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