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不棄卻是不以為然,反而仔細觀摩這詩句:“師尊不必妄自菲薄,在我心中,師尊就是最好的。”

“聽青鳥說,當初師尊得了劍尊名號,下山遊歷,路過千機門門主壽誕,便進去討酒喝,卻遇見同是仙門之人的挑釁,師尊太陰劍出鞘,引滿堂桃花,將所有不服之人皆打趴下了,用的就是那招太陰劍法第十八式,月落烏啼霜滿天。”

塵不棄滿臉敬佩的看著師尊:“這詩句,只怕不能再貼合師尊了。”

季雲箏走下來,看著上方劍門二字,心中懷念,“少年時總是過於關注他人目光,若有不服,我都要去將人打的跪地求饒,說起來是我的不是,在人家壽宴上打鬧,反而喧賓奪主了。”

“怎會,是他們要和師尊切磋,怎怪得了師尊。”塵不棄笑著。

“不過這劍門二字是誰寫的,清麗婉轉,想必寫這字的人定是一個溫柔的人。”塵不棄道。

“是啊。”季雲箏似乎是在懷念:“是你師伯,我的師姐寫的,師姐一向寵我,劍門建成後,師姐親自為我題字劍門二字,當初我師尊說作為牌匾,字需要大氣才好,可是我卻覺得這樣婉轉也好。”

“師尊和師伯關係想必是很好了。”塵不棄有些羨慕,師伯都已經故去五百年了,師尊還是這樣放不下。

季雲箏難得今日心情好,便多說了幾句話:“你師姐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當初是師姐帶我上臨淵宗,免了我流離之苦,我的第一套劍法,便是你師伯教我的,你師伯為人光明磊落,又擅長醫藥,救死扶傷,人人都說她廣博雅正,尊她博雅真君。”

“你的師祖對她也是寄予厚望,師姐本名蕭蕪,但是師姐似乎是身體不太好,在師姐修為到了化神巔峰之時,你師祖親自為她賜字無恙。”

季雲箏說著,思緒似乎是飄到了很遠很遠,劍門還在,季雲箏回首看著,但是故人皆是身死。

塵不棄仔細聽著,問:“所以師尊以前也是和不棄一樣,是孤兒嗎?”

季雲箏愣了愣,點點頭:“大概是吧,上山之前的事情我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來到臨淵宗之後的事情,師姐說她是外出尋藥的時候看見我孤苦無依,才帶我上山的,師姐一向善良。”

塵不棄有些羨慕,師尊每說起師伯一次,都是讚不絕口。

塵不棄又問:“師伯有小字,那師尊的小字是什麼,我想知道。”塵不棄靠近一步,眼神之中帶著期待。

季雲箏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我並沒有小字。”

“啊,那好吧,師祖也偏心,給師伯取小字,不給師尊取。”塵不棄佯裝生氣。

看著塵不棄人小鬼大的樣子,季雲箏只好無奈笑笑:“你呀,你師祖最疼愛的就是我了,我在宗門之中排行最小,在我上頭有大師姐,還有十一位師兄,每每你的十一師伯欺負我之時,師尊都是罰他的。”

“那這十一師伯也是壞蛋,欺負師尊。”塵不棄道。

“你呀,怎麼看誰都是壞蛋?”季雲箏無奈笑笑:“你十一師伯與我年紀相仿,我當初一介女兒身,都尚且打遍天下,輕狂至此,更別說你十一師伯了。”

“好羨慕師尊,有這樣多的親人。”塵不棄道。

“其實也沒什麼好羨慕的,親人多了,羈絆也就多了。”季雲箏長嘆一聲。

塵不棄意識到自己又是說錯話了,只好道:“師尊,天色晚了,不如我們回去吧。”

“也好,回去吧。”

“對了,無事不要來劍門,更不好進去,知道嗎?”季雲箏囑咐。

“這是為何?”塵不棄不解,自己也算是劍門弟子,怎麼還不能進去。

季雲箏沉默著,那就是不想回答,塵不棄見狀,也只好道:“我知道了,師尊,我不會進去的。”

回到清淨崖,季雲箏看見門前的青石臺階上已經鋪了一層薄薄的雪,按照這個架勢,只怕是明天雪便會鋪滿了。

“不棄,這是你來臨淵宗第幾個年頭了?”季雲箏似乎有些記不清了。

塵不棄想了想,答:“師尊,五年了。”

對啊,五年了,季雲箏似乎又想起來了,自己在不棄十歲之時,與樹下見了第一面,又帶著不棄在紅葉林生活了大半年,如今可不是這個時間了嗎。

想起不棄前些年,自己都在閉關,也不知道不棄在除夕之時是怎麼過的,自己也好久沒有熱鬧過了。

“不棄,我閉關那三年,你都在做什麼?”季雲箏問。

“每一日都在練劍。”塵不棄答道。

“每一日?”季雲箏有些驚訝,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級,不棄竟然也能捱得住山中寂寞。

“是,每一日都是如此。”塵不棄老老實實回答。

也罷,不棄就是一個木頭人,完全不知曉放鬆,不過養了一個弟子之後,日子倒是也不知不覺過去了。

季雲箏看向遠方,要是.......要是有那麼一天,自己大仇得報,不棄也還在自己身邊,不如就去遊歷山河算了。

想想自己活了幾百年,都是縮在這一方天地之中,從來沒有出去看過。

季雲箏好奇大漠的孤煙,好奇北國的風光,也好奇江南的小橋流水。

季雲箏忽然覺得,以前自己實在是一葉障目了,白白磋磨了如此多的時間。

季雲箏回頭,看著身旁的人,不棄似乎又長高了一點。

“不棄,你有什麼願望嗎,除了報仇不算。”季雲箏問。

“要是報仇不算的話,那就是陪在師尊身邊,永遠不分開。”塵不棄轉過身子,看著師尊。

季雲箏捏著塵不棄溫熱的手,捏了捏,“不棄,今晚我要吃藥。”

塵不棄愣了一瞬間,隨即臉上帶著一絲羞澀:“我知道了,師尊。”

季雲箏笑笑,“你不必著急過來,來的時候帶一壺酒吧。”

“師尊要喝酒嗎?”塵不棄問。

“想喝一點,最近覺得身上的寒疾好的差不多了。”季雲箏道。

多年的寒疾,哪裡會好的那麼快,塵不棄知道,這只是師尊安慰自己的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