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季雲箏覺得自己算是一個禍害了,都說禍害遺千年,自己纏綿病榻五百年,數次生死,竟然也都能撐下去。
季雲箏看著牆壁,又豎著耳朵聽著後面的動靜。
身後的炭火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顯得格外敏感。
季雲箏的藥還在炭火上溫熱著,剛剛青鳥將藥送來的時候,季雲箏並沒有醒。
所以塵不棄將藥放在炭火上溫著。
季雲箏豎著耳朵聽著,身後有什麼動靜,只可惜聽了半天,都沒有什麼動靜。
季雲箏佯裝睡醒,卻只看見塵不棄站著,一直在看著火爐,時不時的還揉一揉自己的膝蓋。
季雲箏眸色晦暗,心中不忍。
“師尊,您醒了。”塵不棄見人醒了,立即將藥端過來。
看著漆黑無比的藥,季雲箏第一次生了逆反心思。
“不要我不喝。”
季雲箏撇過頭,看都不想看那藥一眼。
難得看見師尊有小孩子的一面,塵不棄愣了愣,隨即帶著一點誘哄道:“師尊身體難受,喝了藥就會好。”
“喝了許多年了,也就這樣。”季雲箏還是不想喝,也不看藥碗。
塵不棄只好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小兔子的松子糖。
“師尊,這是我給師尊剛剛做的,就等著師尊喝藥的時候給師尊。”塵不棄有些緊張,害怕師尊會再一次丟掉自己的糖果。
罕見的,可能是因為季雲箏大病初癒,神思倦怠,竟然也沒有說什麼,而是伸手接過。
塵不棄喜出望外,立即將外面的糖紙剝去,將糖果小心喂進去。塵不棄用別的方法,將松子糖化的淡了一些,吃起來不會很甜,但是味道又恰到好處。
“怎麼樣,師尊好吃嗎?”塵不棄問。
季雲箏呆呆的,只是說了一句:“很甜。”
還甜麼?上次師尊說了一句很甜,自己就化淡了一點糖味,上次給青鳥嚐了,也說味道有很明顯的變化。
但是塵不棄沒說什麼,只是在心中默默記住,下一次將甜味再一次沖淡一點。
“師尊,這藥不苦的,我在裡面放了甘草,將苦味沖淡了很多。”塵不棄解釋,順便將藥遞到面前。
季雲箏很久之前就嘗不到味道了,或許是一百年前,又或者是兩百年前,季雲箏自己也記不清了。
只記得剛剛開始喝藥的時候,覺得很難受,可是不喝,身體就會痛,就會難受。
久而久之,好像也覺得沒什麼味道了,什麼味道都沒有了。
滿桌子佳餚,在季雲箏的嘴中,卻是味同嚼蠟。
好在自己也算是修士,不吃飯也沒什麼讓人意外的。
季雲箏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看來自己失去味覺倒是一件好事,畢竟再苦的藥如今都不覺得苦了。
“下一次把糖做的再甜一點吧,我總覺得沒有什麼味道。”季雲箏道。
原來師尊喜歡吃甜的,塵不棄立即點頭:“明白師尊。”
看著塵不棄已然有些站不穩的身軀,季雲箏將人拉過去,讓人坐下。
季雲箏隨手給自己披了一件衣服,下床,站在塵不棄面前,蹲下。
一系列動作做下來,季雲箏已經是氣喘吁吁。
“師尊,你這是做什麼?”塵不棄不明白。
季雲箏將塵不棄的褲腿挽上去,果然更加烏青了,甚至還腫起來了。
看來她都沒有塗藥,就來照顧自己了。
季雲箏只是從袖子中拿出一瓶藥,慢慢擰開。
將裡面的膏體,化在手上,揉搓了好久,才輕輕覆蓋上紅腫的膝蓋。
“嘶........”塵不棄出了聲響。
“怎麼了?覺得疼嗎?”季雲箏問。
“不疼。”塵不棄搖搖頭:“只是覺得冰冰涼涼的。”
季雲箏沒有在說話,只是將膏體用更長的時間化開,只可惜自己的手常年冰冷,無論如何,這膏藥都是寒涼的。
季雲箏有些生氣了,自己好似很沒用,做什麼都不行,就連塗一個藥,也會讓人不舒服。
“你自己塗吧。”季雲箏將藥放在塵不棄手中,又翻身上床,扯過被子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塵不棄一臉霧水,師尊這是怎麼了,難道又生氣了?
不過膝蓋上冰冰涼涼的,倒是很舒服。
將褲腿放下去,塵不棄又小心翼翼替師尊將杯子蓋緊,確保沒有一絲風漏進去。
剛想離開,卻又被叫住。
“你的東西忘記拿走了。”季雲箏悶悶出聲,將那疊書丟還給她。
塵不棄一看,這不是師尊沒收自己的劍譜嗎?
塵不棄眉眼彎彎,笑笑,師尊還真的像一個小孩子。
“多謝師尊。”塵不棄緊緊抱著書,師尊將書還給自己,是不是說明允許自己練劍了。
門被輕輕關上,季雲箏翻身,感覺屋內就一個人了,又臉色沉沉起來。
反應過來的季雲箏,覺得自己的青訓也太喜怒無常了,尋常人怎麼受得了自己。
塵不棄將書帶回屋子,就迫不及待開啟,發現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是多了些批註。
竟然是師尊以前練劍的心得。
塵不棄如獲至寶,原來,原來師尊一直是關心自己的,是自己錯怪師尊了,還以為師尊不喜歡自己。
想起昨日自己對師尊的頂撞,塵不棄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兩個耳光子。
只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塵不棄只好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不頂撞師尊了。
又是半個月過去,季雲箏好多了,已經明顯能夠下地走路了。
正準備出去走走,就看見青鳥端著藥碗過來。
“主人,喝藥了。”
“今日怎麼是你?”季雲箏隨口問了一句。
倒是青鳥立即笑笑,“原來主人喜歡塵不棄來喂藥啊,那我把塵不棄喊來。”
青鳥也很是開心,主人和塵不棄的關係有所緩和,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只要今後能夠好好相處就行了。
季雲箏皺眉:“你瞎說什麼呢,我只是隨便問問呢。”
青鳥順著臺階下:“今日她去了丹藥門,沈懷玉找她有事,她也時常去丹藥門找蒙玉切磋。”
“蒙玉?”
“對啊,就是沈懷玉的弟子,你久在病中,都沒見過她吧,有時間把她領來看看您。”青鳥道。
季雲箏披了衣服,一陣風似的走著:“我現在就想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