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宗,清靜崖。

外面驕陽似火,陽光射的人睜不開眼睛,可是在清靜崖的一間小茅屋之中,裡面卻是燃燒著炭火。

炭火時不時的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十分悅耳。

季雲箏裹著上好的狐裘大氅,躺在鋪了幾層厚的床榻上,手肘撐著腦袋,眼神望著炭火,晦暗不明。

“仙尊仙尊,他們太壞了,完全不把您放在眼裡。”籠子裡的青鳥有些不悅的說道。

季雲箏倒是不在意,帶著一些慵懶的神情,對著自己潔白的手哈了一口氣:“沒什麼,畢竟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他們不在乎我的意見也是無可厚非,畢竟臨淵宗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們怎麼敢啊,仙尊您本是修真界第一人,您為了天下蒼生重傷了魔尊自己才會重傷,如今沒了修為,他們竟敢隨意對待您,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青鳥怒氣衝衝的,實在是覺得難受。

自己的主人本來是那樣一個仙風道骨的人,五百年前,魔尊溫如玉大舉入侵仙門,仙門和魔族在柴桑對峙。柴桑一戰,主人和臨淵仙門的先輩們花了慘重的代價,最終以臨淵掌門及其門下十二位弟子全部戰死,才將溫如玉擊退。

主人也在這場大戰中受了重傷,修為盡毀,現在更加是病體纏綿,六月酷暑,屋子裡卻還是要燒上炭火才會緩解。

主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天下人,現在臨淵仙宗經過幾代更迭,對待主人的態度越發不敬了,在宗門會議上,公然駁斥主人提出的建議,真的是一群蠢材。

眼看著自己養的小青鳥氣的鼓鼓的,季雲箏好心的擺擺手:“沒什麼,都過去五百年了,還提柴桑之戰做什麼。”

季雲箏嘴上說的輕巧,但是眉間卻是有化不開的惆悵,季雲箏還是嘆了一口氣:“算了,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有事別往心裡擱。”

看著主人如此態度,青鳥何嘗不是難受,主人以前不是這樣的,但如今世事變遷,很多的事情都是心有餘力不足了。

今日宗門朝會,在百里之外的小村莊,遭到了魔族的屠殺,全村一百二十口人,無一例外,全部死於毒手。

現任臨淵掌門只是看了一眼來求救信的內容,隨即便是派出宗門內新弟子前去除魔,美名其曰歷練。

季雲箏活了幾百年了,她在柴桑之戰中功勞不小,且是唯一活著回來的人,被當時的眾仙門推舉為仙尊。

臨淵仙門也是驕傲門內能夠出現這樣一個人,畢竟只要季雲箏在一天,那她就是臨淵門的招牌。

可是之後季雲箏卻是突然爆出當初柴桑之戰,她受魔尊打傷,修為盡毀,無法再恢復,仙門眾人皆是惋惜。

可是季雲箏到底是為了天下蒼生才會變成如此,這聲仙尊倒是被人一直稱呼到現在。

一般臨淵仙門遇上有關魔族之事時,各門長老都會齊聚大殿商討對策。

季雲箏作為元老人物,自然也要參加。

她看了前來求援的信件,認為該派出宗門長老前去檢視,不可掉以輕心。

卻被法陣門長老李義嗤笑:“不過是區區一小魔物作亂,何須天下第一仙門的長老出去,被人知道了,豈不是笑掉大牙。”

季雲箏聽見他這話的時候,皺了皺眉,是有一點點不悅的,但是想著臨淵門,還是想要開口再勸阻一番,卻被掌門趙愧打斷。

“仙尊勿惱,李師弟只是心直口快,並沒有什麼壞心思,想來我們就先派門內弟子先去檢視一番才是最妥當的。”

趙愧雖然讓季雲箏不要生氣,可是還是按照李義的方法,想來他的心也不是真正偏向季雲箏這邊的。

季雲箏能夠慢慢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日益不耐煩,但是也沒說什麼,只能站起來,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徑自離去。

當初柴桑一戰,季雲箏在魔尊溫如玉體內種了冰霜,保的了仙門五百年太平。

只可惜溫如玉不是等死的人,五百年過去了,她保不準還真的找到了剋制冰霜的辦法,此次慘案,估計就是魔族試水的小事。

派一些經驗不足的弟子,能夠看出來什麼,無非是去給魔界送人頭。

季雲箏對著有點冷的手撥出一口氣,將披風裹得更加嚴實,慢慢往清淨崖走去。

就算是那些弟子死了,那又關季雲箏什麼事情呢,死的又不是自己,季雲箏腳步悠閒,還是覺得自己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想來以後的大殿會議,自己能不去就不去了,徒增煩惱不說,還惹人心煩。

自己已經為仙門做的夠多了,不欠任何人了。

想起師尊對自己的教誨,和師姐對自己的疼愛,還恍若昨日,可是回首,卻是百年已過。

自己僥倖活了下來,卻也是不人不鬼的,如今這副樣子,真的是狗都嫌棄,更別說自己了。

季雲箏慢慢往回去的路走去,心口之中又是隱隱冒著疼痛。

季雲箏的手慢慢撫上心口,感受著那處刺骨的寒冷,臉上登時豆大的汗珠滑落。

過了不知多久,季雲箏才慢慢緩過神來,拿出手絹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虛汗,又開始慢步走回去。

“仙尊,留步。”一道清麗的女聲喊住了季雲箏。

季雲箏回頭,看見了丹藥門的沈懷玉,她是師姐的關門弟子,師姐死後,她成了丹藥門的門主。

自己這副病體,多年來一直是由她來為自己調養的,她天資不錯,師姐也是花了大功夫來培養她的,如今季雲箏這副病體硬生生又多活了五百年,沈懷玉功不可沒。

“叫什麼仙尊,聽起來生分了許多。”季雲箏臉上帶著笑意。

沈懷玉有一瞬的愣神,還是開口:“師叔,別來無恙。”

沈懷玉多年來一直為自己尋藥,十年前出山,如今才剛剛回來。

季雲箏想著去接一接人家的,人家畢竟是為了自己這副病體操心,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死了不一定有活著痛苦。

萬一懷玉沒有找到藥,自己眼巴巴趕去,豈不是給她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