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書回內侍所換了身衣服,聽小太監說那負責御花園的領班太監前幾日慘死湖中,被撈出來的時候渾身已經被水泡的腫爛。
他上一世在這宮裡見慣了生死,對於此早已心下麻木。
在這宮裡,一個二等太監死就死了,動靜甚至還沒有一顆石子投進湖裡所激起的漣漪大。
換好了衣服,沈玉書獨自散步走到了金鑾殿門口,等著祁澈下朝。
冬日的早晨還是有些寒冷的,等了足足有兩炷香,皇帝終於宣佈退了朝。
隨著朝堂之上百官齊聲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浪中,一個端肅威嚴的君王便巋然出現在沈玉書的視線裡。
一身繡著滄海龍騰的明黃色龍袍,王冠束髮,玉帶纏腰。
朝上許是又發了脾氣,一臉端肅隱含怒氣,渾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天家氣息。
好像他一旦披上龍袍帶著王冠站在那裡,就讓人有著下意識想要臣服跪拜的感覺。
沈玉書不禁頭皮發麻,面對這樣的祁澈,他控制不住從毛孔裡散發出懼意。
硃砂御筆,抬手定人生死,反手予人榮辱。
這樣的祁澈,讓他從骨子裡感到害怕。
彷彿眼前這人,同昨晚在帝王寢殿裡卑微的說著要“取悅於他”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又彷彿眼前這凌厲的帝王,同那天求著他給他一次贖罪機會的卑微的人,絲毫不沾邊。
“阿書?”
在看到了沈玉書的一霎那,皇帝頗有些驚喜:“你怎麼來了?”
皇帝的身後跟著很多宮人和侍衛,有幾個膽大的聞言皆是好奇的抬眸看著他。
宮裡傳聞皇帝身邊最近有個內侍特別得寵,看來傳言不假。
沈玉書抿了抿唇垂下眼,禮數做的周全:“奴才見過陛下。”
語氣疏離,帶了一絲隱忍。
祁澈這才發現自己是帶了一身剛下了朝凜然的壓迫感走過來的。
見阿書眼睛都不敢看他,瞬間起了逗弄的心思。
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宮人侍衛都退下,他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踱步到沈玉書的面前,微微揚起下巴。
“阿書怎麼不敢看朕了?”
沈玉書偏過頭去。
祁澈偏偏不肯放過他,也跟著轉了個角度,頎長的身形逆光而立。
他本就比沈玉書高上一點,如今近距離站在沈玉書面前,倒是把陽光擋的嚴嚴實實。
狗皇帝似乎不滿於此,身上的壓迫感刻意又釋放了兩分。
“……”
沈玉書低著聲音,咬牙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在心裡磨牙。
平日私下在昭辰殿相處時,祁澈畢竟有愧於他,加上上一世被他囚禁的恨意,他總能理直氣壯的佔據主導權。
可一旦出了那一隅之地,到了這威嚴的朝政之地,從小形成的忠君思想和血液裡對天家皇權的敬畏,總是讓他下意識的害怕的。
就好像見到豺狼,家貓見到虎豹,身體本能的會退縮和膽怯。
“真怕了?”
祁澈話音剛落就後悔了。
他竟是在沈玉書眼底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真真切切的懼意。
於是一瞬間斂下了外洩的壓迫與威嚴,既好笑又心疼。
“不逗你了,朕回去就更衣。”
沈玉書站在那裡不動。
祁澈自知嚇著了他,聲音軟了幾分:“阿書,我知錯了。”
皇帝低下頭,竟是將頭上的玉冠取了下來,拉起沈玉書的手,輕輕的交置在他的手心上。
態度近乎虔城,低低沉沉的嗓音帶了幾分誘哄:“阿書,我會永遠做你的狗。”
“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他的呼吸落在沈玉書的耳邊,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激的沈玉書呼吸一滯,不著痕跡的後退一步,接著抬眸望向他。
皇帝面色溫和順從,哪裡有半分方才下朝時的樣子?
這皇帝怎麼做到穿的這麼正式還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先回去再說。”
他噎了一瞬,瞥了帝王,終是開口:“你…下次不要這樣了。”
“好,都依阿書。”
祁澈點了點頭,眸光溫和,低聲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