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恭恭敬敬的將錦盒放在了祁澈的面前:“陛下,那位內侍大人說了,這盒子必須是您親啟才行。”

祁澈抬眸盯著那個精緻漂亮的盒子,心裡劃過一抹不敢置信的欣喜。

這是阿書送自己的禮物嗎?

他就說嘛,真心換真情,阿書對自己總還是尚留兩分餘地的。

“你叫什麼名字?”皇帝心情大好。

“奴才承芳。”

“好,承芳,往後你便跟著他在朕身邊吧。”

祁澈嘴角微微上揚,順帶替沈玉書做了個順水人情:“他性子悶而你活絡,閒了多陪他解解乏。”

承芳又驚又喜,誠惶誠恐的叩謝皇恩。

他剛入宮一年,正在御膳房當差,做著最苦最累的灑掃活兒,因為前些天差點被皇帝杖殺還遭受了領班太監的苛待。

今日一早,在給侍衛所送吃食的路上,碰上了先前救他的那名一等御前內侍。

那御前內侍大人生的唇紅齒白,極為矜貴好看,見著他後眉眼彎彎,溫聲細語。

可他只是幫那位大人送個東西,卻落了個一步登天的好處。

承芳記恩在心,瞧著帝王的臉色頗好,斟酌著開口:“陛下,敢問那位內侍大人…叫什麼名字?奴才一會去尋他。”

名字嗎?

祁澈閣下茶盞,沉默了幾秒:“他並非內侍,他姓沈,是世家之子。”

內侍所行七的零七不應是他,他也不應是零七。

他只是沈玉書,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沈玉書,是應該在相府被嬌生慣養的二公子。

承芳愣了愣,見皇帝低下頭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極有分寸感的悄悄退下。

不管那沈公子是何人,是他的恩人就足夠了。

昭辰殿的大門又一次被輕輕的關閉。

待到身邊空無一人,祁澈才頗有些激動的拿起盒子,如獲珍寶似的開啟。

“?”

大殿裡突然靜的落針可聞。

祁澈突然騰的站起,雙拳緊握,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

袖子上刺繡而起的龍代表著皇權,至高無上。

然而,此時此刻,皇帝卻像是看見了什麼不該出現在他御前的東西,眉眼不知何故,從未舒展。

強壓心緒,他深吸一口氣。

*

烏鵲倦棲,星斗掛宮牆。

入了夜的御書房,祁澈面前堆積的奏摺大多已經被他盡數批完,只剩下最後幾封摺子。

在這兩個時辰裡,常福進來為他添了七次茶水,承芳也一直站在他身側替他鋪紙研墨。

這期間鋪的元書紙換了十一張,芝蘭麝香墨塊也已經研完了四塊。

可祁澈始終沒見到沈玉書的人影。

天色漸暗,祁澈只覺得心下越發焦躁,越發難安,手裡幾瞬都沒動過的狼毫筆在元書紙上滴落了一大塊墨跡。

可他像是沒有發覺一樣,靜靜的坐在那裡皺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陛下,陛下。”

承芳開口拉回了祁澈神遊的思緒,又很快的將那染了墨的元書紙撤下,換了一張新紙上來。

“陛下瞧著似是倦了,可要奴才扶您去小榻歇息片刻?”

皇帝從傍晚坐在這裡批閱奏摺到現在一直心神不定的,像是丟了魂一樣,承芳也是第一次到御前伺候,有些摸不清帝王的脾性。

祁澈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他並沒有給沈玉書任何任務,宮裡其他下人也不會有那個膽子為難他。

從白日離開到現在都未曾再見他,只有一種可能:

沈玉書不想見他。

害怕和冷意一寸一寸的從腳底瀰漫到心頭,祁澈再也控制不住了,草草的在剩下的那幾本奏摺上隨意的批了幾句,就扔給了承芳:“整理好。”

說完,就如同一陣疾風一樣大步離開。

承芳傻了眼,看著桌上七零八落的奏摺,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天啊,他突然覺得……這皇帝怎麼不像平日裡大家所說的威嚴無比,反而像個呆傻的?

祁澈前腳剛走,後腳承芳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匆匆整理好桌上雜亂的奏摺,就要追上去。

冬日的深夜,路面還殘留著冰渣子,皇上一個人跑出去萬一磕了摔了,要掉腦袋的可是他啊!

可他還沒跑出御書房,就看見常福抱著個湯婆子,悠哉悠哉的堵住了他的去路。

“不用跟過去了。”

常福一臉又又又磕到八卦的表情,低聲說著:“咱家看啊,他是去尋那沈公子了。”

今日皇帝一大早將那零七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著實將他嚇了一跳。

不過替沈家沉冤昭雪的聖旨今天也已經頒了出去,皇帝親自執筆寫的認罪書也已經廣告天下。

能讓這麼一個驕傲的帝王對著全天下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處,單單一個沈樹之即使再多功名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怕是全然為了這沈公子。

“可是公公,陛下要是出了什麼事……”

承芳有些為難的嘟囔。

“你啊,想要活出個人樣,不要指望著陛下的榮寵。”

常福摸了摸小承芳的腦袋,對這個實誠的小孩子是心生幾分喜歡:“陛下身邊從來不缺伺候的人,為何單單提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