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眼中的西陵天子,仁厚禮賢,勵精圖治;朝臣眼中的九五至尊,生殺予奪,專橫獨斷。
可只有在沈玉書面前時,祁澈才會露出那不同尋常的一面。
上一世剛開始那會,作為皇帝他掩飾的很好,可越到後來,尤其是到了瑤華殿的時候,沈玉書才發現了祁澈面具下另一面的的歇斯底里。
病態,卑劣。
這一世,皇帝在意外下同他敞開心扉,現在又被他這個名義上的內侍折辱至此……
如果換一個人過來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怕是在有這個想法之前就已經人頭落地。
可事到如今,祁澈這個瘋子臉上非但沒有半分的慌亂茫然,甚至在沈玉書刻意帶著羞辱的動作下,只是難堪了那麼一瞬,竟是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朕榮幸之至。”
沈玉書皺著眉,狗皇帝的反應未免有些太遊刃有餘了。
而祁澈態度近乎虔誠,低低沉沉的嗓音在營帳裡迴盪:“朕說過,只要阿書可以給朕一個機會,想怎般就怎般,別說這樣了,就算是你要朕的皇位朕都可以允你。”
他的呼吸沉沉的落下,帶了一絲溫柔和繾綣。
“瘋子。”
沈玉書低罵了一聲,挪開腳又替他解了繩子,轉身走出營帳。
活動了活動僵硬發麻的手腳,祁澈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
一身狼狽的帝王靠坐在榻邊,微微仰頭,溼熱的汗水順著脖頸慢慢淌下。
*
“零七,陛下可醒了?”
清閒的常福樂呵呵的抱著一個湯婆子坐在侍衛們的中間同他們嘮著嗑,見沈玉書從帝王營帳中走了出來,這才揚聲問道。
難怪零七得寵,這眼力勁兒好得很,知道體恤他這把老骨頭,主動攬下了昨夜和今日伺候皇帝起居的活兒。
作為掌印太監,常福平時在宮裡忙的抽不開身,這難得出宮一次,自是得好好珍惜這段時光。
念及如此,以後得好好提拔零七才是。
“嗯,陛下醒了。”
沈玉書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彷彿方才在營帳裡做出大逆不道事情的不是他一樣:“公公去陛下那吧,奴才也要去收拾一下。”
常福到帝王營帳的時候,方才還一身狼狽的皇帝已經收拾妥當,龍袍加身,威嚴無比。
“零七去幹嘛了?”
祁澈瞥了常福一眼,心裡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偏偏只能忍著不能發作。
他總不能對常福說,因為他昨日夜裡與零七調班,害的他在地上被零七綁了整整一宿吧。
聽起來就離了個大譜。
“回陛下,零七方才去收拾了。”常福彷彿聞到了曖昧的氣息,心下了然:“陛下準備何時動身回宮?”
祁澈煩躁的揮了揮手:“等他收拾好,一起回宮。”
一炷香的時間一晃而過。
隨著零七揹著行囊走出了營帳,早已整裝待發的殿前司侍衛們也都紛紛一屁股爬了起來,常福去喊了皇帝,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踏回了回宮的路。
回去的路大家都少了剛來時的激情,多了疲憊,一行人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回到了皇宮。
此時已至,夕陽的餘暉漫不經心的灑在皇宮的紅牆上,倒垂的宮牆柳映出了斑駁的影子。
阿飛和其餘殿前司侍衛回了侍衛所,沈玉書跟在常福後面,一同隨著祁澈來到了昭辰殿。
三人剛進殿,常福就很有眼色的藉口有事離開,偌大的昭辰殿只剩祁沈二人。
在回宮的一路上,兩人雖一個坐馬車一個步行,可到底只隔了幾步距離。
不知為何,竟是彼此無言。
兩人的關係一路上冷漠的宛如正常的主僕,沈玉書不願再同祁澈多說一句話,而祁澈念及旁人在場,端著帝王架子,硬撐著一張臉皮。
“陛下可要沐浴或者傳膳?”
沈玉書關上殿門。
彷彿回到了這金碧輝煌的昭辰殿,他就又戴上了那偽善謙卑的面具。
“阿書…”
祁澈坐了下來,此刻他的臉上沒有在黃金園林時的那股醉酒後孤注一擲的瘋狂,顯得很是平靜,彷彿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又回來了一般。
“朕說過會贖罪,如今沈家案子已了,沈佩瑤朕也不會動她,認罪書朕一會就寫,你還有什麼想朕做的都可以提出來。”
“待這些事做完……朕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山高海闊,榮華一生。”
沈玉書上一世寧願受辱也要留在皇宮裡無非就是為了這些。
如今這些事做完後,他好像也再沒有理由留下這個原本該意氣風發的相府公子。
皇帝的語氣顯得有些不容置喙。
而這一番話卻不知怎的觸動了沈玉書的某個神經。
誰都有資格勸他離開皇宮,可祁澈沒有。
他感到可笑,眯著眼道:“陛下這是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