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的地平線泛起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的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
祁澈是趴在營帳裡的地上驚醒的。
昨夜一個人眼花耳熱的蜷縮在地上瘋了一夜,加上醉酒的原因,早晨醒來頭痛欲裂,彷彿有人拿著鋸子在鋸著他的頭骨。
祁澈眯起眼睛,他試圖擺脫腦袋中的眩暈和迷茫。
然而一瞬間猛地回想起昨晚喝醉後對著阿書胡言亂語的事情,心下不禁漏了一拍。
完了。
明明就是怕酒後失言,昨晚也只是喝了一碗半而已。
可哪裡想到兵士們喝的燒刀子比起宮裡那些瓊漿玉液,猛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他自小在宮廷長大,即使再不受寵,那也是金枝玉葉的西陵八皇子,什麼時候喝過這軍營裡冬日供將士們取暖的劣酒。
他哪裡想到那火辣辣的東西后勁會有這麼大。
祁澈渾身發麻,抬手想要揉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卻發現手動不了了。
掙扎了一瞬,皇帝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雙手被緊緊的反綁在背後,右腿的腳腕上繫著一個粗麻繩,另一端系在了榻邊一角。
半分清醒半分混沌的大腦猛地恢復清晰。
他被人綁了。
可在這皇家園林,在這帝王營帳裡,除了那人誰還敢做這大逆不道的事情?
念及帝王顏面,祁澈沒有喚人,而是邊在心裡罵常福的失職邊用力掙脫。
常福這個老東西,這都幾更天了也不進來伺候,也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
回宮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
可哪裡想到,那繩子越掙扎越緊,就連內力也提不起來一些,祁澈只好洩了力氣。
可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該怎麼辦,就看見沈玉書一身黑色簡裝,撩開營帳的簾子走了進來。
“陛下醒了?”
語氣淡漠無波。
“阿書,你……”
祁澈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抬眸可憐兮兮的看著來人,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快給朕解開。”
“殿前司的侍衛們都整裝待發了,陛下想什麼時候回宮?”
沈玉書對祁澈的要求置若罔聞,腳步微頓,眉梢輕挑。
昨夜的他也是一夜未睡,他相信不管是誰聽到這麼個訊息都不會好過。
可已經是慘死過一世的人了,沈家的案子也已經了結,阿姐現在也沒任何線索,剩下的只是他和祁澈之間的未了恩怨。
他又還懼怕什麼呢?
祁澈視線往上,一雙內侍靴子首先映入眼簾,然後是沈玉書簡裝下修長筆直的雙腿和束的緊緊的腰。
沈玉書合起營帳的簾子,走到皇帝面前,拉了一張木凳在他面前坐下。
“阿書。”
皇帝渾身燥熱難受,雙手被綁的發麻,頗有些難堪的叫了他一聲。
沈玉書淡淡的嗯了一聲,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問:“陛下真想贖罪?”
祁澈喉結滑動,掙扎著半坐了起來,挪到了沈玉書的面前。
絲毫不顧帝王架子,像一隻被繩索縛住的狼,卑劣而又小心翼翼。
“阿書,朕是誠心的,你給朕一個機會…咱們可以重新來過…”
沈玉書搖了搖頭,唇角微微一扯。
他雖然在笑,可說出的話語卻冷的猶如臘月寒冬的雪,涼颼颼的。
“重新來過?陛下,你在說什麼啊。”
“上一世你滅沈家滿門,斷我十指,囚我辱我……陛下,你告訴我,我們怎麼重新來過?”
沈玉書雙眼通紅,兩世受的屈辱和委屈在頃刻間爆發,忽然湧起一抹不要命的衝動。
他抬起腳,藉著這個姿勢竟是直接踩在了祁澈的頭頂上:“比起重新來過,我更想看看陛下贖罪的誠心。”
“陛下做了這麼久的掌控者,不如猜猜,你該怎麼贖罪才能讓我原諒你上一世做下的事情?”
他腳下微微用力,迫使帝王低了頭。
沈玉書並未脫去靴子,靴底還沾染著從外面帶進來的泥土和積雪。
什麼君臣之禮,早就在上一世就被一次又一次的磨滅了。
或許上一世的沈玉書想要河清海晏的西陵盛世,這一世的沈玉書已然墮為俗人,心裡只有報仇。
而在沈玉書看不見的角度,祁澈臉上浮現陣陣紅暈,他貪婪的吸著沈玉書身上那股冷冽的松草香,甚至抑制不住的整個人開始興奮的發抖。
他啞著嗓音問:“阿書……想朕怎麼做?”
沈玉書發現皇帝的身體在抖,面露驚訝。
上一世這麼一個對他強取豪奪的暴君,竟然會害怕?
在沈玉書的眼中,祁澈一直是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對待所有人,他掌盡生殺予奪了一輩子,在政治上是無懈可擊的一代帝王。
於是他冷哼一聲,腳尖緩緩遊走到皇帝的下巴處,用力一挑:“那陛下,我想養一條狗……”
“在這西陵皇宮裡,養一條世間最尊貴的狗,任我予求予取,陛下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