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沈玉書一身疲倦的來到了昭辰殿當值。

昨晚的他左思右想,夢魘不斷。

可祁澈身上違和的地方太多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祁澈也是重來一世之人,那眼下帝王的種種行為倒是可能有所解釋。

可祁澈是什麼人,是九五至尊,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他那般強勢的性子想要什麼得不到,又為何會裝模作樣的與自己虛以委蛇?

今日朝中休沐,祁澈臨時決定去皇家獵場冬獵。

說走就走,用完早飯後,皇帝就從殿前司點了幾個侍衛上了路。

阿飛也在其中。

只不過如今的阿飛還沒有遇到上一世的機遇,也並未領品級,只是個在殿前司任職的普通侍衛。

阿飛和幾個侍衛在前面引路,沈玉書和常福跟著祁澈御輦的後面,落後了幾步距離。

行至宮廷拐角處。

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個捧著十來個疊放食盒的小太監,猛地撞在沈玉書身後。

沈玉書一個不防備,瞬間踉蹌了一下,食盒裡的殘羹冷炙也灑的他一身汙穢。

小太監個子很矮,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年齡,抱著那麼多食盒本就視線受阻。

直到撞了人才發現自己衝撞了皇帝出行,闖下了大禍。

於是慌忙的跪在地上請罪,聲音發顫。

“你起來吧。”

沈玉書揉了揉被撞疼的腰,剛準備將小太監拉起來,就見皇帝冷冽的聲音從御輦中傳來。

“來人,拖下去杖斃。”

話音剛落,立刻便有侍衛跑過來,拖著那個小太監便走。

“陛下,他年齡尚小,雪地本就路滑…”

沈玉書皺眉,趕緊阻止。

“他撞疼你了。”

祁澈撩開簾子,眸光晦暗的看著他,像一頭兇殘的狼。

“他到底是個孩子,做事魯莽,教訓了便是…”

沈玉書早已麻木皇權的生殺予奪,可那小太監到底只是個可憐的孩子,看樣子也才剛入宮而已。

“奴才無事,陛下寬恕他吧。”

說罷抬頭深深看向他的眸子:“求您開恩。”

棍棒之聲和小太監的哀嚎聲已經遠遠響起,在這空曠的皇宮中顯得格外慘烈,沈玉書不忍的撇過頭去。

“求您開恩。”

沈玉書又說了一遍。

祁澈心下煩躁,賭氣似的對著遠處的侍衛微微擺了擺手。

聲音戛然而止。

“零七,朕提醒你,最好收起你的菩薩心腸。”

祁澈冷哼一聲,撂下一句話就放下了御輦的簾子。

上一世的他就是這般心善,可他沈玉書寬恕得了所有人,卻唯獨不能寬恕和救下他自己。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上了路。

皇帝去的是一處偏僻的皇家園林。

現在是冬天,這處園林裡都是些飢腸轆轆的猛獸,加上下雪天連綿不斷,本來這時候不該放人進去打獵。

但祁澈身份尊貴異常,沒人敢說什麼,於是帝王不僅能帶著一行人進去,他們這些看守園林的下人們還得好好招待著。

常福考慮到雪天的緣故,替祁澈挑了一匹溫順的馬,又選了阿飛和另一個身手好的護衛在前開路。

可祁澈卻是將那匹溫順的小馬牽給了沈玉書,自己則是重新選了一匹馬。

脫下了龍袍的皇帝一身爽朗的勁裝,手拿一把弓箭,頗有些弓馬嫻熟的將軍感覺。

“零七,一起去獵些野味?”

“奴才不會騎馬。”

“……”

祁澈沉默。

誰能告訴他,堂堂沈家二公子為什麼不會騎馬?

他不解。

可這不是問題。

於是,皇帝一把拉過沈玉書,將人按在了自己的身前,雙手緊緊的環過他的腰,貼在沈玉書的耳後道:“零七,抓好了。”

帝王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一絲繾綣,熱氣摩挲的他耳畔滾熱。

祁澈敏銳得捕捉到了沈玉書通紅的耳畔,勾了勾唇角。

一甩馬鞭,風將他爽朗的聲音傳來,“走,給你獵野味烤著吃。”

“奴才不愛吃。”

沈玉書面無表情道。

“無妨,那零七烤給朕吃。”

“……”

沈玉書無語。

皇帝什麼時候這麼不要臉了?

有著殿前司在前面開路,祁澈這冬獵獵的很是悠閒。

就像走馬觀花一樣,只是過了把騎馬射箭的癮。

再加上可能因為某個人在身側的原因,祁澈射起劍來耍盡了花架子。

不多時,一行人已經獵到了幾隻兔子還有一頭野鹿,於是就回到了紮營的地方。

祁澈翻身下馬,將沈玉書扶了下來,擼起袖子就地給他烤兔子。

他沒說,剛剛打獵時,看到沈玉書終於卸下了幾分在皇宮裡的偽裝、終於開開心心的發自內心的笑了幾次,他也覺得高興。

待到今年草綠之時,他還想帶著沈玉書來這裡春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