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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那邊的動靜很快就呈到了御書房裡的桌案前。

那卿柔姑娘剛被陳明文買回府,陳府就雞飛狗跳了整整三天三夜。

饒是祁澈,看著探子報來的動靜,也是頭疼的厲害。

陳明文不是官宦出身,所以沒有什麼顧忌,直接抬了那卿柔做了良妾。

這本無傷大雅,可偏偏那陳府裡除了卿柔,還有三十八名小妾。

還真是滿府上下皆是鶯鶯燕燕。

再加上陳府並非官宦人家,陳明文也不會治家,請的管家又是個草木之人,導致陳府上下拉幫結派,勾心鬥角,毫無章法。

陳明文從商倒是有些不為人知的路子,賺了些錢,可對待這些姑娘們確是手段惡毒狠辣,經常把那些小嬌娥們折磨的不成人樣才堪堪罷休。

卿柔到府裡後,倒是被府裡那些缺胳膊斷腿的舊人們視為眼中釘,還沒被陳老爺辣手摧花,就被那些小妾們先後下了幾次馬威。

這些人在陳府後宅裡被困了許久,或許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著新人進來,再去折磨新人。

什麼枕頭裡藏針、鞋子裡放蛇、水裡放瀉藥……比比皆是。

甚至還有個膽大的,串通了家裡相好的家丁,要將她除去。

可誰也沒想到在花樓裡嬌滴滴的卿柔姑娘竟是個性子潑辣的主,來府裡第二天就將那些欺負百倍還了回去。

那給她水裡下瀉藥的小妾,一天整整跑了四十多次茅房。

那給她枕頭裡放針的小妾,晚上歇下的時候被一根粗針貫穿了右眼。

那給她鞋子裡放蛇的小妾,據說是散步的時候掉到了湖裡,撈上來的時候全身上下被水蛇咬爛了肚子。

那膽大的小妾和家丁的屍體第二天被人在廂房裡發現,兩個人赤裸的交織,死在了一起。

就連陳明文也嚇了一跳。

在視察了一圈府裡眾姑娘的傷勢後,陳明文褲襠一緊,隨後把卿柔姑娘安置到了離他廂房最遠的那間閣樓,又喊了一個小丫頭去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祁澈太陽穴砰砰跳著疼,這卿柔姑娘倒是個聰明人。

她知曉在這商賈之人的府邸裡,都是一些慣會趨利避害、踩高捧低的人。

只要你狠,他們就會敬你,而你要是軟弱了,那些人會把你啃得渣都不剩。

看來這卿柔並非沈佩瑤,他不認為沈佩瑤那種高門女子會玩這些江不入流的爛把戲。

吩咐探子繼續盯緊後,看著面前堆如山的奏摺,祁澈突然又有些頭疼了。

曾經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沈玉書就溫順的站在他的身側,替他研墨、給他輕聲讀著奏摺。

祁澈一閉眼,沈玉書溫潤的聲音總是在腦海裡浮現。

可為什麼。

他對他百般示好,那個人卻想將他除之而後快。

於情上,沈玉書是叛主弒君之人,該殺。

於理上,沈玉書是沈家後人,也該殺。

可他不忍心,他這個帝王第一次優柔寡斷至此。

一旁伺候的常福見帝王又魂不守舍的坐在那裡發呆,嘆了口氣,走上前將他面前的茶水添滿,堪堪拉回了帝王的思緒。

“什麼時辰了?”

祁澈嗓音嘶啞,細聽起來好像還有幾分委屈和茫然。

“回陛下,剛過申時。”

“沈……玉書最近如何?”

隔了這麼多天再提及這個人的名字,祁澈竟是覺得有些不知所以的情緒,心裡常掛念之人的名字到了嘴邊變得陌生了起來。

“回陛下,沈公子近些天不太好。”

常福頓了頓,選擇了實話實說。

“他們敢怠慢他?”

祁澈從常福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剛想發作,可想到了什麼,隨即冷哼一聲:“罷了,這樣也好。”

沈玉書那種性子的人,怕是吃點苦頭之後,才會明白在這皇宮裡,只有依附於他,才會有好好生活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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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皇宮,寂靜安和。

沈玉書錯覺,那宮人手裡提著的忽明忽暗的油紙燈籠就像是貼在了窗格子外頭,與他不過一紙之隔。

他未解衣袍,坐在床頭,看著這間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房間,心下淒涼。

每天入夜的時候,阿飛都會將他的屋子鎖的嚴嚴實實,才會去外間小憩。

他已經廢物到連囚禁他都用不上第二個人的地步了。

祁澈還真犯不上如此。

他的家沒了,獨剩他一人,他的身子本就羸弱,如今又被下了毒。

在這銅牆鐵壁的皇宮裡,他何至愚蠢到逃走?

他能逃去哪裡?

嘎吱——————

沈玉書疲憊的抬眼看去,房門沒有開。

咯噔咯噔——————

驀然間,他的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沈玉書心下涼了半拍子,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僵硬在了那裡。

來者不是祁澈,以那人的心性若是想見他,不會翻窗子來見他。

睡在外間的阿飛警覺性很高,平時連他起個夜都會進來看著,可如今有了這般動靜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怕是隻剩下一種可能。

如墮冰窖的冷,沈玉書慢慢的回頭,看清那人。

屋裡並未點燈,幾抹月光透過窗子映了進來,沈玉書一眼就看到了那人那面透著殺氣和詭異幽光的銀色面具。

來人銀面具下那雙眸子,似因他的恐懼而染上了幾分笑意。

他踱近床榻,俯身坐在了沈玉書的床榻邊,懶散問道:“為何不喚人?”

這是一道好聽卻陌生的聲音,沈玉書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恐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是誰?你想要什麼?”

“沈二公子是個聰明人。”

銀面具男子笑了笑,打量了一圈房內的環境,悠然自得的翹起二郎腿:“祁澈就是這麼待你的?”

“關你何事?”

沈玉書往後挪了半分,嗓音有些嘶啞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