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一百九十八 一妖之下，三千浮華15

閻默時掏錢給人家，巫子幀高高興興地取了一隻兔子一條龍的糖人。

“給你一個兔子。”巫子幀大方地遞給閻默時，然後自己毫不客氣地一口啃掉了龍頭。

閻默時瞧了瞧那隻兔子，又瞧了瞧巫子幀手上沒了頭的龍，原本精美的工藝品就這樣被毫不憐惜地啃殘，未免有些可惜“我不吃，都給你。”

“你吃啊，可甜了。”巫子幀晃了晃手裡的兔子糖人，催促對方快點接下。

閻默時無奈，終是伸手接下了那個兔子糖人。

巫子幀喜歡吃糖，平時在山中修行，很少會出現在人類生活的地方，都是山中成了精的小妖們時不時帶回一些人類的吃食。

這個糖人他曾經吃過一次，不過那個時候是人形的，他也像現在這樣，一口咬掉了糖人腦袋，在嘴巴里面嚼得嘎嘎響。

“好甜啊。”巫子幀讚了一聲。

“糖自然是甜的。”閻默時有些好笑“你平時很少吃糖嗎？”

巫子幀點點頭“嗯，我家住在很偏僻的地方，一般人只有砍柴的時候才偶爾會去，家裡人呢，很少給我買糖，我自己又天天修……天天唸書，很少能吃到外面的東西。”

原來，是在山村裡長大的孩子。

閻默時想了一下“紅豆糯米糰吃過嗎？”

巫子幀呆呆地望著閻默時“那是什麼？”

閻默時轉身，對著擺攤的老闆說“紅豆糯米糰一份。”

他把糯米糰遞給巫子幀“嚐嚐？”

巫子幀立刻把糖全都啃完，隨手丟掉了畫糖人時用的竹籤。

巫子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表情複雜“好黏……味道好怪，又不甜。”

閻默時無奈“你剛剛吃過糖，糯米糰沒有那麼多糖，你吃起來自然會覺得怪，先去吃個肉包子，然後再吃這個，就嘗得出味道了。”

一聽肉包子，巫子幀兩眼放光又來了精神，他這回一下山就看見賣包子的了，只可惜他沒有人類的貨幣，眼巴巴地瞅了幾眼，還是走了。

“好啊好啊，我昨天就想吃肉包子了！”巫子幀興高采烈地跑到賣包子的攤位。

閻默時則俯身，將那個兔子糖人遞給了一個小孩子。

巫子幀伸出全部手指頭“老闆，來十個肉包子，不對不對，來二十個！”

反正有人結賬，他得一次性吃個夠。

閻默時乖乖掏錢，一句怨言也沒有。

“肉包子又軟又香，好好吃……”巫子幀望著閻默時“仙宗，你也吃啊，真的好好吃！”

閻默時笑了笑，取了一個肉包子，輕輕咬了一小口。

和巫子幀大口大口吃東西的樣子截然不同，閻默時吃東西的時候細嚼慢嚥，樣子很是斯文。

在吃掉第七個肉包子的時候，巫子幀實在吃不下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胃……我快吐了。”

閻默時恰好吃掉一個，伸手將剩下的十二個包子遞給巫子幀。

“大仙，剩下的吃不了，但是會有許多人需要這些，你把包子送給別人吧。”

巫子幀皺著眼睛“為什麼讓我去啊？要去你自己去。”

“行善可積德。”

“我不需要。”巫子幀直接坐在橋邊的柳樹底下，拍著肚子說“我一步都走不動了。”

閻默時嘆了口氣“那你在此處等我，莫要擅自離開。”

“當然了，我還需要你保命呢。”

巫子幀懶洋洋地靠著柳樹下的大石頭，擺擺手，表示閻默時可以走了。

他才不要去行什麼善，他們黃鼠狼一族就是行再多善，積再多德，那也是不可能成仙的。

還不如省點力氣，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多活下去一天就多老一天。

大概是吃撐了，巫子幀壓根睡不著，便去瞧閻默時。

他沒有走遠，剩下的十二個包子被老闆用牛皮紙包成了三份，他把那些分給了城牆邊的流浪漢，巫子幀能看見流浪漢對著閻默時作揖行禮的動作。

後來閻默時似乎又把身上的銀錢拿出來給那些流浪漢分了。

巫子幀“嘖嘖嘖”了幾聲。

都過了三百年了，這位仙宗居然還和三百年前一樣，是個爛好人。

他不知道，人心向惡，貪婪是人性刻進骨子裡的記號，對他們有利的人，他們自會捧著，但是一旦觸及了他們的利息……

即便那個人曾經幫過他們，救過他們，他們也還是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踩在腳下。

閻默時回來了，可是巫子幀似乎並不高興“你把錢都給那些人了？”

“他們其中有人生病了，比我們更需要那些錢。”

“你剛剛不是還摸了那個人髒兮兮的手腕嗎？你敢說你沒有偷偷替他治療？”

“治了。”

“那不就是了，你都給他治好了還給他錢做什麼？那些流浪漢有手有腳，做什麼不能養活自己，非要出來伸手乞討，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好可憐的。”

巫子幀起身，往橋上走了。

閻默時無奈一笑，卻也快步跟了上去“大仙所言並無道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是在下錯了。”

巫子幀驀地回頭“真知道錯了？”

“真知道了。”

“那你揹我走。”巫子幀吃撐了，走路特難受，不過他還是給自己的懶惰找了個藉口，

“我昨天被那隻狐狸精抓過的地方很疼，我已經忍了一上午，現在正午氣血正旺，感覺疼得厲害，快忍不住了。”

閻默時臉色一變，果然慌張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把人背上了。

巫子幀趴在閻默時肩膀上，卻並沒覺得多省力，倒不是他背得不穩，而是這個動作直接頂住吃撐了的胃。

“宗師……我好難受……還是放我下來吧……”巫子幀的聲音很虛弱，閻默時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了。

他停在一處不礙事的巷子邊，輕輕把巫子幀放了下來，然後把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

“把手遞給我，我再診診脈。”

巫子幀無力地搖頭“仙宗……你抱抱我……”

他的語氣和狀態與夢中如出一轍，只是少了眼角脆弱的紅痕，閻默時心頭一窒，懊惱自己竟在大仙這麼難受的時候，還想起那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