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九十七 公子世無雙12

閻默時只覺得心裡堵堵的，巫子幀可憐又害怕的眼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血淋淋的胳膊和在枇杷樹下的笑容更是像一把利刃，直插心臟，錐心刺骨，令他無法喘息。

閻默時猶豫了很久，心情複雜，無處安放，終是道了句“明樓……他是待不下去了，我還是把他帶走吧。”

楊大娘一聽，激動壞了，隨即就給閻默時跪下磕頭“謝謝公子救我家大公子……”

“楊大娘您快起來。”閻默時心裡酸澀不已“我給您說個地址，您直接過去吧，不要再回相國府了。”

她回去，也該被亂棍打死了吧，她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良善之人，又對巫子幀這麼關心，留她照顧巫子幀，也好安下心來，不必再做那噩夢了吧。

閻默時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帶著巫子幀從正門離開，留下身上唯一價值連城的玉佩，從偏僻之地翻牆走了。

給楊大娘的地址，是閻默時在宮外自己買的一個小院兒，雖然沒有王公貴胄的院子大，卻也別緻，是他買來給自己養老的。

不過這裡除了主臥，別處都未曾打掃，也沒有使喚下人，就只好將巫子幀放在主臥的床上。

他仍舊未醒，那杏花糕裡應該是放了迷藥，閻默時看見巫子幀吃了不少。

楊大娘烹了茶，又打了水，將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抬頭去看巫子幀的時候，手上忙不過來，便道“公子，幫我家大公子把頭上的玉簪取下吧，這樣睡咯著難受。”

此時的閻默時正在看書，聞聲也往巫子幀的方向瞧了瞧。

他慢步走過去，坐在床沿，伸手去抽那簪子，不過剛剛才摸到，巫子幀就醒了。

他的眼睛半開半闔，睡眼惺忪望著眼前的閻默時，當他的大腦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的時候，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以為這位恩客又點了他的牌子，身上不知為何又沒了力氣，憶起胳膊的痛，蘑菇的痛還有那次屁屁的痛，巫子幀猛地瑟縮了一下。

每次見到這個人，都會好痛……

他現在離這麼近又想做什麼呢？他喜歡他的簪子嗎？

閻默時微微尷尬地收回手，語氣卻依舊居高臨下“你醒了？”

巫子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嗯。”姑娘們說了，客人問話一定要答，若是答不好，就順著客人的意思往下說就是。

“這裡是哪裡？”

“我家。”閻默時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表情淡淡的，眼神卻極其複雜令人捉摸不透。

姑娘們說過，若是客人給的銀錢夠多，是可以把人帶回家的，只是大多人都是揹著夫人出來偷腥，少有人會這麼做。

客人們的夫人都很討厭他們風塵中的女子，更討厭風塵中的男子。

就曾有位姑娘被客人領回家，結果被那客人的夫人怒打了一頓還毀了嬌美容顏，最後落了個自盡身亡的下場。

巫子幀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他是個惜命的人，他害怕疼，也害怕死。

“公子何時……送我回去……”

閻默時頓時感覺這傢伙沒良心，自己剛救他出龍潭虎穴，醒來倒好，直接要回去！

“你若是想走，我自不會攔你。”閻默時聲音冷冷的，起身站得筆直。

楊大娘隱約聽見這邊在交談，連忙放下掃帚，邊往屋子裡走，邊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

“公子，你醒了？”

巫子幀一見是楊大娘，眼睛突然就亮亮的，笑得也特別開心“楊媽媽！”

楊大娘也甚是欣喜“公子，您還記得這位公子嗎？”

巫子幀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閻默時“記得。”

“是這位公子救了我們，你不用待在明樓了。”楊大娘看上去很欣喜，她是真心為巫子幀感到高興的。

巫子幀想了一會兒，這位客人替他贖身了嗎？

那他現在是自由的嗎？

只是他對這世界知之甚少，除了明樓，其他他一無所知。

“我想看花。”巫子幀對楊大娘說。

這是他在心裡默唸過很多次的事情，明樓有花，但多是絹花，他有很少有機會下樓。

雲姑娘曾經送過一盆茉莉花去巫子幀的房裡，那小小的白白的花兒透著靈氣，芳香撲鼻，巫子幀很喜歡，只是他並不會照顧花兒，沒過多久便枯萎了。

閻默時未曾料到巫子幀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他沒說要走了，只是這小院兒常年無人打理，花園都荒了，只有閻默時望著巫子幀熾熱的目光，突然有種想要躲避的心情。

畢竟前世巫子幀也經常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熾熱的，真誠的，卑微的。

“要去自己去。”

閻默時背過身去，前世的巫子幀喜歡看花嗎？

對了，他曾經邀請過閻默時去看花，說漫山遍野的姊舒花都開好了，閻靳和萱兒問要不要一起去。

當時繁忙朝政，無暇顧及，更不想和巫子幀同往，於是他說“想去就自己去吧。”

他記得那時一身朝服的巫子幀難過地笑了笑，便行禮告退了。

等閻默時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巫子幀已經不見了。

“……”他竟然真的自己跑了，他問那句話的意思，難道不是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去看花嗎？

閻默時走出寢房，卻並沒有第一時間看見巫子幀，他在幾個荒掉的小花園都找了，還是沒見到人。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緊張感，閻默時翻上屋頂，四下張望，終於最偏僻的院落找到了蹲在角落的巫子幀。

莫名有幾分火氣，閻默時翻身下來，故意弄出了些動靜，巫子幀嚇了一跳，連忙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

閻默時側了側頭，巫子幀的面前是兩株罌粟，不知是哪裡飄來的種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其中一朵已經開了花，深紅色的，極其美豔。

分明早該過了罌粟的花期，大概是此處陰涼，居然也開得唯美惑人。

就像巫子幀一樣……迷人，但是卻有毒，會令人入迷，也會讓人成癮。

“花兒的膽子……很小，你這樣大聲，會嚇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