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救火!”
鬱青街上,豐德樓的夥計們排成一字長隊,每人抱著一隻滿滿當當的水桶,向火光最盛處跑去。
他們早已將身上的衣服用水淋了個透。雖然這讓他們在夜風中瑟瑟發抖,但能提供很好的保護。
“這邊!快!”
阿貴帶著夥計們衝到一處正在燃燒的民房前,率先將水潑向火焰,然後匆匆往回趕。
江都城臨江背山,吃水主要靠被引入城中的山泉,所以城中的水井並不多,只有各個酒樓飯館會在後院打井。
但水渠離這裡太遠,現在根本指望不上,所以豐德樓這隻小小的救火隊伍顯得更加重要!
全江都的酒樓都立過互保約定,一旦失火,必須立刻搶救離自己最近的火場,因為一場大火真的可能毀了江都城!
連在豐德樓借宿——有償的那種——的三位武師都加入的救火隊伍。他們仗著自己身強體壯,一人提著兩個水桶健步如飛,在水井和火場間飛速往來。
“再挑水來!快!”
陳大有仗著大嗓門指揮道。這時,他忽然聽到火場的另一頭也傳來了響亮的人聲——更多救火隊伍趕到了。
……
“呃……”
周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破屋之中。
火光和喧鬧聲從窗戶射進來,讓他確定自己還在江都城中。
意識漸漸清醒,身上的疼痛一齊襲來,讓他齜牙咧嘴。
他想挪動,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綁,吊在房樑上,讓自己雙腳懸空。而腳上明顯被掛了重物,讓他感覺自己被拉長了,從手到腰都被抻得劇痛。
“呃……”
這個姿勢使不上力,讓他想起了肉市裡被掛在鐵鉤上的豬肉。
“呦,醒了?”
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周實眯起眼睛尋找,卻發下聲音的主人自己走到了窗邊。
火光對映在他臉上,照亮了稀疏的頭髮、稜角分明的臉和兩個空洞的眼窩。
這就是和周實一明一暗交手數次的毒師,妖人團伙的成員。
“這對你來說不是好訊息,真的,你不妨在睡一會兒,這樣會很輕鬆。”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對我來說?”周實冷笑著掙扎了幾下,腳腕掛著的重物的慣性讓他不受控制地來回擺動,示意自己不可能“輕鬆”。
“不,對我來說。”毒師獰笑著,晃了晃手裡的錐子,“那樣你就不會大叫,不會亂噴鮮血,不會因劇痛咬斷自己的舌頭,我可以很輕鬆地取走你的性命。”
“你可以嗎?”周實佯裝鎮定。
想啊,思考啊,這種情況怎麼脫身?有什麼策略可用……
“你很想念這個吧?”毒師拿起了周實的鐵算盤,輕輕撥了兩下,“走馬客的寶貝,對不對?可惜你很快就會失去更多‘寶貝’了。”
完蛋。
失去了鐵算盤,他還剩下什麼?陰兵?可是小林唯一的直接攻擊手段就是剜眼——很遺憾,這招對一個人只能用一次。
對了,書碑手!
他嘗試運轉內力,立刻感到丹田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叫出了聲。
“你、你在我體內放了什麼?”他想起之前毒師曾往他嘴裡射了一條蠱蟲。
“防止你給自己帶來更多痛苦的小東西,你應該感謝它。”毒師一邊撫摸自己手中的銳器一邊說,“斷絡蠱,一旦進入你的身體,就會阻截你的經絡。你使不出力氣,更不可能運轉內力。我可是記得的,你的掌法不錯。”
“你要殺我?”周實儘量用滿不在乎地口氣說出這句話,但效果並不好,“比起你的滔滔不絕,還是那把錐子更有誘惑力。”
這是廢話。如果毒師想讓他直接死亡,剛才就殺掉他了,根本不用費力把他挪到這裡。
“錐子?”毒師亮了亮手裡的東西,“這可不是什麼錐子,只是一塊有些尖的木片而已。在用它取走你的腑臟前,我還有有點事要問你。”
他向前走了兩步。
“我的血人參,和還陰傘,在哪裡?”
一個在豐德樓,莫老的保管之下,另一個在阮魂雄手裡。毒師之所以不殺他,是要逼問這兩樣東西的下落。
“血人參?你應該去火家族人的領地看看,那裡多的是。”周實抖出了一些情報,儘量拖延時間。
“啊,走馬客,走馬客。”毒師對他知道“種植基地”的事顯然十分頭疼,“人們都說你們是陰門魁首,在我看來卻是陰門第一攪屎棍。有些東西就該被帶入墳墓,而不是你們的小小客棧。”
“所以你才來襲擊客棧?嗯?”
“我得知江都周圍就有這麼一個客棧,當然不能坐視不管,這搞不好會成為我的肉中刺。結果,兩個條子和一個女鬼壞了我的計劃,讓你逃了一劫。
“然後你們跑了,我估計你藏在江都,所以留意著江都內有沒有新開的酒樓客棧,結果又撲了個空。那時我就知道,你一定投身於某一家酒樓,找到你只是時間問題。
“然後是王進……我留下飛蜈蚣,原本是想將巴蜀商會的人和整個院子的住戶都引到那裡毒死,留在房中的信件可以成為巴蜀商會賄賂禮部的決定性證據,死無對證。當我得知那間房子和我精心佈下的局一起被付之一炬時,你可以想見我有多麼憤怒。而現在……”
毒師指了指窗外的火光,輕聲說:“輪到你被付之一炬了。不過在那之前,我的血人參和還陰傘在哪裡?”
“不知道。”
“沒事,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如你所見,我這根木刺並不鋒利,用它來割下你的肉,那過程會很長,很長。而在那之後,你也無法解脫,你會被我的夥伴製成行屍,為我們服務,以此來償還你對我們的阻礙。”
他頻繁提到“我們”,妖人團伙確實存在,而且分工明確……
“喂喂,被開膛破肚後還要工作?我對自傢伙計都沒那麼狠。”周實吐槽道。
“呵呵,我會幫你縫起來的,我保證。我們先從眼睛動手好嗎?我的親身經歷告訴我,人在失去眼睛後,其他感官都會提升——尤其是痛覺。”
“不用謝,但我很遺憾當時挖掉的不是你的舌頭。”
周實聽清了窗外的聲音,是在指揮救火。果然,城中的消防力量已經發動了。
毒師慢慢地走來,用手撫摸著木刺。
再近一點……
他摸到了周實的身體,粗擦的手指一路向上,找到了眼睛的位置,另一隻手的木刺也緩緩跟上……
而毒師的耳朵就在周實的嘴邊。
感官會提升,是嗎?
周實使出全身力氣,大吼一聲:“啊——”
毒師捂住耳朵,退後了一步。
鬼新娘在他身後浮現,紅嫁衣將他籠罩,收緊,暫時約束了他的行動。
“這樣有意義嗎?”毒師大聲說道,掙扎著想要站起。
陰兵的能力和操作者的狀態有很大關係,紅嫁衣沒法勒住他,只能暫時逼迫他跪在地上!
與此同時,周實腰腹發力,拼命搖晃身體,甩動吊在腳上的石頭。
身體使不上力,手腕腳腕都被勒出了血,但在他的來回擺動中,石頭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甩得更高……
“這就是你的伎倆?”毒師掙脫了雙手,撐住地面,“孱弱!這就是陰門魁首的力量?”
不。周實在心裡想道,這是物理的力量。
石頭在來回擺動中積攢動能,越升越高——
重重地砸在毒師的下巴上。
他甚至沒來得及叫痛,就趴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