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劉熙依舊帶著顏承和榮谷出了門,路上,他坐在馬車裡,不禁回想起上奏請旨前往幽州那日,發生在北辰殿的事。

當初劉熙請求前往幽州的奏摺,是託梁王交於太子,再由太子轉呈給皇帝的。原本可以直接經由梁王交於皇帝,或者劉熙也可以直接交給太子,不必經梁王這一手,那他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其實無外乎就是想看看每個人的反應罷了,畢竟幽州與自己有著那樣的關係。

當初梁王的反應,劉熙是料想到了的,皇帝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唯獨太子的反應,讓他有些始料不及。

梁王把奏摺交於太子後不久,太子便來到了北辰殿。

寢殿內,劉熙把剛剛倒好的一杯茶遞給太子,並說:“算起來,太子殿下已經十三年未到我這北辰殿來了吧!”

太子接過茶,也說:“是啊!本宮記得,上一次來,還是因為你偷偷去暴室,被父皇責罰,捱了板子後,本宮親自送你回來呢!”

劉熙聽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說:“那時候不懂事,讓太子殿下見笑了。”說完便把左手背到身後,腰身挺拔的站在一旁看向太子。

“都是孩子,笑你作甚。”太子四處看了看,然後說:“你這兒倒是一點沒變。”說完便也走到劉熙身邊不遠處站了下來。

“太子殿下親自前來一定是有要事吧!”

“是”太子看向劉熙,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說:“昨晚東宮遇刺,想必顧姑娘已經跟你說了,刺客雖死,但本宮順著他的衣著、住所、行動軌跡層層查探下去,竟發現線索直指幽州,可是,一入幽州,線索便斷了,究竟是誰派他前來刺殺本宮、因何刺殺本宮,他背後還有著怎樣的關係集團,本宮對此一無所知。”太子頓了頓,然後繼續說:“若只是因為儲君之爭,無外乎就是你那幾位兄長、本宮的那幾位弟弟,本宮自能料理,可是幽州已無諸侯,若是依附於某位皇子,倒也不打緊,就怕有人賊心不死,想要重蹈當年燕王的覆轍,那謀的可絕對不會只是本宮這個位置。”

“太子殿下為何要同我說這些?”劉熙有些疑惑。

“你要前往幽州一事,本宮可以在父皇面前替你說情,若你能得償所願,本宮要你在幽州幫本宮查出幕後主使之人。”

劉熙聽完,不禁心領神會的說了句:“原來太子殿下今日是來與我做交易的。”

“是”

“太子殿下想要利用我這前燕王外孫的身份,幫你挖出那些賊心不死的人?”

“是”

“可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幽州已無諸侯,若真的有人要謀害東宮,那太子殿下就不怕他們是為了我這個前燕王的外孫鋪路嗎?太子殿下還敢放我過去?”

“他們怎麼做是他們的事,重要的是九弟作何想?”

“臣弟在奏摺裡說了,此去幽州只是遊歷。”劉熙笑著說。

太子也笑笑,然後說:“這一點本宮相信,幽州於你,或許並無情誼,可於你的母親,卻是桑梓故里,你想要送她回去,想要替她再好好的看看那片土地,一片純孝之心,本宮都明白,也正是因此,本宮相信,你與本宮一樣,絕不希望幽州維持了二十幾年的平靜被打破,也絕不希望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變成一堆黃沙廢土。至於儲君之位,九弟若要爭,儘管來爭,但本宮絕不允許,有人拿著幽州數萬百姓的性命為自己的野心鋪做路石。”

太子話說的明白,既然願意放自己去幽州,那自然是相信自己,可劉熙還是又問了一遍說:“眾人皆以為我有聯合舊部的謀反之心,太子殿下真的就不怕嗎?”

可太子卻只是雲淡風輕的回了句:“本宮相信你不會。”

“為什麼?”

“你七歲那年收到一封信,送信之人,本宮今日剛見過她。”

“她她還好嗎?”提起她來,劉熙的情緒不免有些激動,說起來,她也算是劉熙在這宮裡唯一的掛念。

“年紀大了,身子骨是不如從前了,不過記性還算不錯,當年你母親說過的話,對你的期許,都還能記得清楚。”

劉熙聽完欣慰的說了句:“那便好,活著就好。”

這時太子又看向劉熙,神情莊重的問他說:“如何?”

劉熙也看向太子,中氣十足的說了句:“一言為定。”

從回憶中抽離後,劉熙掀起馬車側面的簾子,靜靜的看向幽州的土地。

晌午時分,劉熙抵達佛寺,先是到佛前上了炷香,然後囑咐顏承去添些香油錢,自己則帶著榮谷去幫隨從們求平安符。

就在等符的時候,劉熙遠遠的看見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進了寺廟,然後旁邊就有人小聲議論說:“你看,夏大人又來了,這都半個多月了,夏大人還真是風雨無阻。”

“半個多月?什麼意思?”

“你沒聽說嗎?夏大人的夫人有早產的風險,這半個多月以來,夏大人每天都會趁著午休的時候過來拜佛祈禱妻兒平安。”

那人聽完,不禁看向那名男子,然後嘆了口氣,說:“難為他不辭辛苦,可說到底最遭罪的還不是夏夫人,哪個女子生產時,不是走了一趟鬼門關啊!”

“是啊,夏夫人柔善、夏大人又虔誠,真希望佛祖慈悲,能保佑夏夫人。”

‘夏大人?’劉熙在一旁聽著,不禁心想:‘初到行宮那日,並沒有見過姓夏的官員,我看他的模樣倒也陌生,應該是不曾見過的,既然他們說是趁著午休的時間前來拜佛,那就說明他當值的地方距離此地不遠,佛寺附近佛寺附近也沒有什麼縣衙,只有一座武庫,莫非他是武庫的官員?’

“施主,這是您求的符。”說著小和尚就把手裡的符紙和隨從們的生辰八字遞給劉熙。

劉熙接過後,道了聲謝,然後便出門了。

顏承和榮谷此刻正等在門口,劉熙見事已畢,便帶著二人往寺外走去,就在劉熙側身下臺階的時候,隱約看到那位“夏大人”正匆忙從身後跑來,劉熙微微扭頭,找準時機,往側方邁了一小步,然後便和那位“夏大人”撞到了一起。

二人身體都發生了傾斜,好在都被各自的隨從扶住了,只是劉熙手裡的紙張散落了一地,夏大人見了,連忙一邊道歉,一邊俯身去撿。

劉熙等人也蹲下去撿符紙,等到撿淨以後,夏大人接過隨從手裡的符紙,然後和自己手裡的符紙一起遞給劉熙,並說:“這位公子,實在抱歉,你沒事吧?”

劉熙接過符紙,然後笑笑,說:“沒事,公子你呢?”

“我也沒事。”

“公子這是有急事?”劉熙又問他說。

“是啊,趕著入職,卻不巧撞了閣下。”

劉熙此刻還不想暴露身份,但他又想知道對方的官職,於是問他說:“看公子的衣著,莫非是本地的官員?”而劉熙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覺得既然對方穿的是官服,那就算是普通百姓,應該也能認得出來。

果然,那位“夏大人”聽了,也沒有隱瞞,直接就說:“是,在下晏城武庫令夏清。”

劉熙聽了連忙拱手施禮,道:“是在下眼拙,夏大人恕罪。”

“無妨”因為急著要走,所以夏清並沒有來得及問劉熙的名字,只說:“這位公子,若是有緣,你我自會相會,我今日還有事,先告辭了。”

“是,夏大人慢走”

說完夏清就帶著隨從連忙跑走了。

劉熙也帶著顏承和榮谷回了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