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親那愣愣的樣子，陳思璇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別人家的女兒交到朋友，家長會為她感到高興。
可我呢？
母女倆沒有仇，陳思璇還為自己讓這個家庭破碎而感到自責。
但自責和她對母親的偏見而生氣並不衝突。
方華一步一步見證了女兒的表情從喜悅變成面無表情。
她心裡很難受，但她仍把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了一遍。
“思璇啊，媽媽剛剛看到一個女生送你回家，是你說的同桌嗎？”
“是。”
陳思璇平淡的回答裡有堅決，如果說方華給了她生命，那七瀨救下她後便給了她新生。
方華看著女兒這樣的反應，眼底閃過了幾分受傷。
兩人沉默了片刻，陳思璇見母親沒什麼要說的，便轉身走進居民樓。
“哎，思璇。”方華追了過去，“我去問了你們班主任，她跟我說你一模考成績下降的太多了，你同桌是年級第三，所以讓你多找她補習……”
“然後呢？”陳思璇腳步一頓，臉上有些怒意。
“你想讓我離七瀨遠點，別讓你女兒影響她是嗎？”
她生氣的把話說完，眼眸紅紅的盯著方華。
方華的臉，飽經風霜，雖然從五官上能看出以前是個美女，但畢竟是生了孩子離了婚的人妻，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被女兒怒目而視，方華老母親的心便越是千瘡百孔，她搖搖頭，艱難道：“思璇，在你眼裡，媽媽就是那樣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否則你早上為什麼要說那種話？我喜歡女生有什麼問題？難道就因為我是同性戀，就要剝奪我交閨蜜的權利嗎？”
“你有什麼權利干涉我交友！”她吼著說完這句話之後，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陳思璇“嗚哇”一聲蹲在了地上，抱著膝蓋低低地哭泣起來。
女兒這樣，方華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
“我、我只是……”不想你去影響別的家庭。
“媽媽答應你，你和女生交朋友媽媽以後都會同意，但是你也要做好被對方知道你是同性戀之後的打算。”
她做出了讓步，其實是陸嫣告訴她的辦法。
“真的嗎…？”
陳思璇聽後，抬起了頭，淚眼婆娑地看向母親。
“真的，我們快起來吧，都這麼大個姑娘了，還哭鼻子。好好跟媽媽說，我聽聽你的想法。”
“我……沒有病，七瀨說，喜歡女生不是病。”被母親攙扶起來的陳思璇，哽咽著說道。
方華一愣，但看女兒這樣，便被迫妥協點了點頭。
“……”
陳思璇看得出母親在敷衍自己，所以不再開口。
回到家，她默不作聲地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放下書包。
看著這間不算大的臥室，一股無力感襲上了她的心頭。
陳思璇躺在單人床上，拉過一隻枕頭緊緊抱在懷裡。
即使把枕頭幻想成七瀨，她的眼淚也依舊止不住地往外流。
此時她才意識到，她想在七瀨的懷裡放聲痛哭，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七瀨是不一樣的…
只有和七瀨在一起的時候，她才發自內心的開心。
七瀨對她幾乎毫無保留，甚至連付錢寶的密碼都告訴了她。
提錢雖然俗氣，那七瀨寫給她的歌又該怎麼解釋？
她對七瀨的感情，已經不是單純的愛那麼簡單了。
七瀨是她人生低谷時的一束光，這束光不僅照亮了她，還成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
七瀨到家後，先和乾媽一起去浴室洗了澡，然後換上睡衣，走進妹妹的閨房監督她寫作業。
“姐，你也好辛苦。”
“什麼？”
七瀨放下手裡的全日語書籍。
“高三了還要複習日語啊。”顧黎趴在試卷上說道：“高三作業很多吧？我們國三週末就有六套試卷要做。”
七瀨無精打采道：“試卷寫了都是互相批啊，反正上課了會講，寫不寫也無所謂。”
也就新教師才會批家庭作業，老教師都是直接課上講，節約自己的時間也節約大家的時間。
“這麼好……”
顧黎露出羨慕的表情，“那姐你學日語的時候累嗎？你覺得漢語難點還是日語難點？”
七瀨沉吟片刻，道：“我考你，哀毀骨立是什麼意思？”
顧黎臉色凝重，國三生就不該試圖挑釁高三生。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說道：“難不成是慈禧毀容了，死後的骨頭被人拿去立了起來。”
七瀨被她逗笑了，咯咯笑著說：“哀毀骨立是形容遭父母之喪，因非常悲痛而消瘦的模樣。”
說著，七瀨臉色一板，伸手在她面前的試卷上敲了敲，“別浪費時間，趕緊寫作業。”
“唔…”拖延時間戰術被姐姐看穿，顧黎吐了吐舌頭，“好吧。”
看看妹妹做作業時的側臉，再看看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七瀨捧起全日文書籍繼續閱讀。
高考後要抽空回霓虹的家看看，雖然不是很想回去，但總要讓親生父母見見他們未來的“女婿”。
一個半小時後，顧黎寫完作業準備熄燈了，七瀨也離開了妹妹的閨房，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客廳的燈還開著，宋清韻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
看到七瀨走了過來，宋清韻的眼神略帶了一絲八卦，“黎黎睡了？那明天還要我帶你去買胸衣麼？”
“她睡了。”七瀨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明天去迪諾水鎮，那邊我記得有買衣服的地方，而且，和她坐公交車去挺好的。”
一邊說著話，七瀨一邊開啟手機，手指飛快地敲擊螢幕。
“在幹嘛呢？”宋清韻有些好奇地湊了過去，當媽的想看看女兒和陳同學在聊些什麼。
本以為七瀨會毫不猶豫的關掉手機不讓媽媽看，誰知道，七瀨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七瀨戀：你家住幾樓啊？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陳思璇：六樓二室
七瀨戀：okey!
切屏…
某團外賣
黑屏…
七瀨把手機藏進胸口，眼神警惕地看向乾媽，“有事嗎？”
“有什麼秘密要跟我也保密？”宋清韻沒好氣地敲了一下七瀨的頭，“快拿出來給媽看看，過來人教你追同桌。”
“哦……不需要。”
“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追你那個女同桌。”
見她一臉運籌帷幄的樣子，宋清韻心裡就愈發的癢癢。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女追女呢？
宋清韻對此非常好奇，但七瀨顯然沒有透露的想法。
一直到午夜的鐘聲敲響，七瀨和宋清韻各自回房睡覺，陳思璇這才停下了手中的筆。
她拿起桌上正在充電的手機，點開了百度。
搜尋：千紙鶴只數代表的含義
1只千紙鶴：我愛你
“這…”
陳思璇心臟跳動了一下，看向擺在桌子上的那十二隻千紙鶴，心情微微有些失落。
2只千紙鶴：倆倆相依
3只千紙鶴：把我忘記
“呼…”
陳思璇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臉上浮現笑容，有點慶幸自己有一共十二隻千紙鶴。
5只千紙鶴：祝福快樂
····
11只千紙鶴：我不配你
····
終於到了十二隻千紙鶴，陳思璇有點不敢往下看。
但餘光卻看到了。
她驚詫莫名地捂住了嘴巴，身體因驚喜而劇烈顫抖。
這時，手機螢幕上方彈出了七瀨發來的訊息。
七瀨：出門，驚喜。
“！？”
陳思璇沒有思考的時間，本能地聽從了七瀨的命令。
她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門口，按下了門把手。
門開。
她往外看了看，便看到在最顯眼的地方擺著一束鮮花和一盒蛋糕。
“！！”
陳思璇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彷彿被一個巨大的驚喜砸中。
她走出去，將地上的那一束鮮花抱在懷裡。六枝香檳玫瑰桔梗小花束，這束花有個好聽的名字——‘今晚有點想你’。
地上的蛋糕也是她愛吃的，奧巧草莓盛宴鮮果蛋糕。
“她想嫁給我……還、還，這個算是告白嗎？”
夜晚的屋外很冷，陳思璇的臉蛋卻燙的不像樣。
杵在原地，眸光痴痴地看著懷裡玫瑰花束，心臟怦怦亂跳，呼吸急促。
但——
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啊！
十二點過了就不是愚人節了！
今天、今天是四月二號！
怪不得七瀨要我在午夜百度……
原來，
她是認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