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琛中途醒過一次,南淮庭在他旁邊。
他竟然要南淮庭帶他出院,說什麼都不願意待在醫院裡治療。
“什麼?你還想出院?你出了這個病房就會死你知道嗎?!”
平常一向冷漠的南淮庭對他發了大火。
“你想死就去死!我不管了你,我真不管你了。”
“要不是你姓南,我才懶得管你。”
南淮庭咬牙切齒道。
南言琛沒幾分鐘便又昏迷了過去。
床邊,南淮庭來來回回不停踱步,自言自語跟他說著話:“誰允許你死,我不准你死...一定有辦法的......”
隔著玻璃,其餘三個人望著床上被插滿管子的南言琛,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司徒楠唇角顫抖,覺得難受至極。
她抓住哥哥的衣袖:”哥哥,我不要南言琛死...不要他死,你不能讓他死,好不好...“
蕭晚寒嘆了一口氣,將手放在她肩上,語重心長道。
“姐姐,大哥是人,不是許願池的王八。”
“就算他是王八,那也是沒有法力的普通王八,不僅是個普通王八,還是超市裡賣的那種半死不活的王八...”
砰——
還沒等他說完,司徒橋紅著眼眶反手一拳,蕭晚寒應聲倒地。
“這臭小子,每次都愛破壞氣氛,我感情醞釀的剛剛好...”
......
醫院門口。
南淮庭和司徒楠兩人站在車前。
兩人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互相沉默,誰也不說話。
南淮庭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麼開口。
因為他面對的,明明是熟悉的那張臉,可失去了記憶。
司徒楠:“那個......”
南淮庭:“那個......”
兩個人齊聲開口。
司徒楠:“你先說......”
南淮庭:“你先說......”
最後,還是南淮庭先打破迴圈。
“你能勸勸南言琛嗎?至少讓他開始治療,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他不聽我的話,興許...他會聽你的。”
“你怎麼就這麼篤定他會聽我的話。”
南淮庭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對他的重要性。”
“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想利用你來氣我,後來才明白,你對他很重要。”
“眾人總會把這種感覺誤解為愛情,我開始也是這麼誤解的。”
“可愈發覺得,他對你的感覺比愛情更重,比親情更淺,應該叫...恩情。”
“如果一個人永遠生活在黑暗裡,有人為他帶來一絲光,那麼那個人將會是他一輩子的光。”
南淮庭頓了頓,繼續說。
“我曾聽南姨跟我說過,在我還很小的時候,也就是你失蹤前的一段時間裡,南言琛得了抑鬱症。”
“在別人還在玩泥巴看動畫的年紀,他自殺幾次過,曾奮不顧身跳進湖裡,最後一刻被人救了。”
“那時候,大人覺得一個小孩子不可能得抑鬱症,把原因怪在他脆弱、性格不好...”
“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耍小性子,把他關在密不透風的房間,窗戶、門都釘死,還要懲罰他。”
“直到司徒橋喊他去家裡玩時,才迫不得已被放了出來,京城沒人敢反抗司徒家。”
司徒楠聞言,揪心捏著手指。
在眾人眼中強大的南言琛,如此無助。
有抑鬱症沒有得到妥善的醫治,還要不停折磨他、懲罰他。
南淮庭回頭看她。
“也許,從小到大,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
“一顆安慰的果糖就變得格外重要。”
“所以,你,是他的光,他就靠著這唯一的光,行走在自已的黑夜裡。”
司徒楠看向窗外,心中是動盪不安的莽撞。
“所以,還請你...再救他一次。”
“治療、藥物是一方面,但活下去的決心只有你能給他。”
南淮庭鄭重朝她說道,並深深鞠躬。
儘管兩人感官互通,命運相連,但自身沒有經歷過,或許也很難真正感同身受。
那種又愛又恨,恨不得殺掉對方,又怕對方疼的感受。
他捏住手的指節都開始泛白,鞠躬的身子開始顫抖。
“好,我知道了,我盡力吧。”
車子緩緩啟動,南淮庭還要留在醫院照顧昏迷的南言琛。
在車子啟動後,南淮庭終究沒有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又回到了那場雷劈之前,熟悉又陌生。
昔日,抱她入懷的畫面像是一場夢。
司徒楠看著他的眼神,陌生又警惕。
她就像一個會受驚的小鹿,必須要一步一步緩緩接近他。
一切都要重新來。
而此刻,司徒楠坐在車內,慢慢回想起剛才他說的話。
眼眶不自覺紅了。
......
南言琛的狀況不穩定,每醒幾分鐘又會睡去,週而復始。
司徒楠都沒法跟他搭話,他又昏迷了過去。
她索性和南淮庭一起,輪班守在病床邊。
“你今天有做什麼夢嗎?我昨晚夢到你醒了,然後我們一行人去滑雪玩,你滑雪技術很差,居然撞到樹上。”
司徒楠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對昏迷的南言琛自言自語。
耳邊,醫療儀器滴滴滴的作響。
有心跳是件好事。
“我今天又吃了土豆排骨,但我讓他們只給我放土豆,所以這道菜,應該叫...土豆?”
“阿比索山開始下雪了,你想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她說著說著,眼淚自然而然就來了。
當她正哭時,一隻寬大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南言琛醒了,黑眸只能睜開一條縫。
“楠楠...”
他的聲音很虛弱,喉嚨艱難吐出字來,加上臉上的呼吸機,聲音更加悶。
司徒楠湊近他的臉,才聽的清他說話。
“楠楠...誰...誰欺負你了,是南...淮庭嗎?”
他的手掌很冰涼,手臂上還插著針頭。
“不...不要哭,我去...找他算賬,沒人...能欺負楠楠。”
南言琛艱難撐起身子來,可患病太久,肌肉萎縮了,一下又倒了下去。
司徒楠喉嚨有什麼東西被堵住,哽咽道:“是啊,有人欺負我了,你快好起來。”
她小手哆嗦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像玻璃一樣的透明片,放在南言琛的手心裡。
“這...這是什麼?”
“雪花。”
他艱難抬起手,將那塊玻璃片放在光線之下。
透明無瑕的中央,是一片完整的雪花,被儲存在純淨的樹脂片裡,永不變質,永不融化。
“是我、南淮庭、司徒橋和蕭晚寒,四個人一起做的。”
“即使是落地即融的雪花,我們也有辦法將它永遠儲存下來。”
“所以,你要相信我們,我們會在你身邊。”
“你絕不是一個人。”
南言琛的兩頰瘦得凹下去,面黃肌瘦。
他艱難扯過唇角,閉上眼。
眉頭微皺,他的眼角滑落出淚水。
手心緊握著,那片永不變質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