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紫鶴進來的時候,連步子都是急切的。曹氏也只是笑了笑,好脾氣地跟在身後,這也是明珠喜歡曹氏的地方。歲月的沉澱,閱歷的豐富,讓人越發高華,中年夫妻,尤其是他們這樣特殊的夫妻,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才是大道。
“小珠兒,寶貝,讓爹看看!看看!”衛紫鶴外溢的感情,明珠已經漸漸適應了,她知道,不這樣的話,衛紫鶴十幾年的激憤內疚之心無法安放。
“父親!夫人!”
明珠一邊示意著手臂,一邊問曹氏安,然後說:“弟弟們呢?”
“都來了,吵著要見你!我沒讓,烏泱泱的,沒得讓人煩心!”衛紫鶴邊說邊揮手,像在趕一群蒼蠅。明珠看著好笑。
“小珠兒,是不是還很痛,怎麼臉色看起來還很不好呢?現在喝了幾貼藥?宮裡哪個太醫?”
曹氏也關心地說:“是啊,看起來還虛弱呢!”
“我很好,你們就放心吧,喝的是鴻大夫的藥,他在這方面很在行的!父親、夫人就不要擔心了。”
衛紫鶴還想說,曹氏拉了拉他的袖子,說:“珠兒就是醫者,我看比那些太醫更厲害,侯爺你就安啦!”
衛侯爺這才沒有出聲。不過一會,他臉色黯然,壓抑著對明珠說:“小珠兒,爹要謝謝你!要不是你發現得早,君哥兒就、、、柳氏!好得很吶!”衛紫鶴說到此事恨得牙癢癢。
曹氏也是十二萬分的感謝,如果柳氏的陰謀得逞,君哥兒一去,馨姨娘還不得跟著去?而身為姐姐的衛容,也肯定去掉半條命、、、作為侯府主母,是多麼的失職啊!
沒想到剛剛見面的明珠郡主,給侯府幫助如此之大,簡直就是造福侯府!她是從內心裡感謝明珠的。此時見面,怎不讓她噓寒問暖呢。
“小珠兒,爹想讓柳氏暴斃,你看怎麼樣?”衛紫鶴用的商量的口吻,卻是用得自然、順口,搞得明珠都不好意思起來。這個衛爹爹!搞不搞都清楚狀況啊,這可是你的家事哦,也不怕曹氏有什麼想法。
卻沒想到曹氏也很自然地附和:“是啊,珠兒,說起來證據倒也確鑿,就是考慮到峰哥和綿姐兒、、、”
從這話就可以看出曹氏確實是這個世道不可多得的厚道之人!且不說柳氏的事情證據確鑿,造成了傷害也是有目共睹的,就說衛峰和衛綿是姨娘所生,是庶子女,在嫡母眼裡,根本可以忽略不計,但她還是考慮了這些。
明珠點頭,她其實懷疑柳氏還有更隱秘的身份,但現在看到侯府已有決斷,就沒有多說,免得衛爹爹怒火傷肝。
“父親,夫人是侯府主母,又是仁德之人,此事交由夫人處理,肯定妥當!”
曹氏心下安慰,果然明珠郡主就是靈透之人,她非常幸運侯爺的女兒是這位郡主,而不是他人。
“嗯,這倒也是!”
明珠稍微遲疑了下,說:“就是,畢竟,峰哥兒他們也大了、、、”
曹氏聞弦知雅,馬上點頭道:“也是!侯府在通州的別莊、、、倒是個靜謐的地方,適合修心養性”
明珠笑了,點頭。
衛紫鶴還是有點悻悻,說:“看在峰哥兄妹的面子上,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英凡夢母女倆是最後來到明珠房間的,她們都關切地看著明珠,念欣現下已經能流暢地說出完整的句子了,只是嗓子還在恢復,說出來的聲音仍然低沉,但這已經是好太多了。
明珠很高興看到小姑娘這個樣子,以前的拘束和畏縮已經沒有了,說話間有了活潑的情緒。
看著這樣的念欣,明珠心裡突然閃過什麼,試探著問:“欣兒,你恢復得那麼快,是因為每天在練習嗎?”
念欣沒想到明珠有此一問,神色的怯意漫了上來,她跟英凡夢對視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怎麼作答。
英凡夢拍了拍女兒的手,自己輕聲就說了起來:“應該是開啟了心結。欣兒本身是能講話的,只不過、、、”說到這,英凡夢的臉上漫上來陰鷲,繼續說:“那小張氏!為人毒辣陰損,我真是恨毒了她!那麼小的孩子,難為她下得去手!真真不是人!也不怕有報應!”
明珠很難看到優雅的英凡夢有這樣的咬牙切齒,想來事情確實可怕。
“要不是我兒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那天,欣兒就是看見了小張氏殘忍地把茂哥兒退落湖裡、、、可憐我兒,嚇得就知道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無論我怎麼問都不行!直到現在、、、”
茂哥兒死於三歲,是杏姨娘生的,雖然生來體弱多病,但也是楊言信為數不多的兒子之一,難怪張氏會把小張氏罵得狗血淋頭。
英凡夢說完,攬過欣兒,母女倆淚眼相看。
明珠能理解,突然的失聲,肯定是源於每種突然的事件,而隨著欣兒年齡的增長,勇敢面對了這件事,也是一種另類的開啟心結,從而正常後發出來聲音。
那麼,是不是她也像欣兒一樣,只要勇敢面對,正視現實,也可以改變呢?她正思考著,不妨聽到欣兒略帶焦急地聲音:“姐姐,你怎麼了?是痛了嗎?”
這才醒轉過來,她輕聲對英凡夢說:“夢姨,說起來,我也有欣兒類似的心結。”
英凡夢一驚:“啊?你說什麼?珠兒?”這麼陽光,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的珠兒,怎麼看也不像又心結的人啊!
“夢姨,我到現在都不敢走近皇宮,還有、、、不敢跟我四哥相見!”明珠突然就說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英凡夢是一個像孃親一樣的存在?讓她想傾訴,而毫不設防。
英凡夢倏然站起來,抖索地拉住明珠的手:“珠兒!夢姨不明白、、、”皇宮和四哥?這是怎樣的組合?
英凡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閨蜜,也就是明珠的孃親沈依凌變成玉貴妃的事情。明珠也並不打算過早講給她聽。
“我自幼在太后身邊長大,跟、、、玉貴妃身邊的養子瑾王,我叫他四哥。”
明珠說到這裡,雙眼迷濛,彷彿,那風華絕代的女人、那儒雅如松的少年,那層層疊疊的深宮迷影,向她襲來,一波又一波。
英凡夢母女倆驚魂不定地看著明珠,無論是玉貴妃還是瑾王,她們都是不知道的,一對與世隔絕了十多年的母女倆,就這樣呆呆地注視著明珠。
明珠慌忙甩了甩頭,說:“我沒事!沒事!”
雖然與世隔絕了那麼久,但不妨礙英凡夢的理解能力,她關切地問:“珠兒,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再踏進皇宮,不敢見瑾王,是因為皇宮裡出了什麼事嗎?是因為那個玉貴妃的事嗎?我聽說幾年前,玉凌宮走水,貴妃也、、、”
明珠猛地看著英凡夢,急切的說:“夢姨!不要再說了!不要、、、”
“好好!我不說了、、、孩子,你還好嗎?”英凡夢看到明珠這樣,雖然不能完全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也可以猜得到七七八八。
欣兒卻是非常不安,不知如何安慰明珠。
明珠搖搖頭,說:“我沒事!欣兒,你把水幫我端過來,好嗎?”
念欣忙從桌上端起茶杯,親自餵給明珠。
“謝謝,欣兒!”
“不謝!姐姐!”欣兒從自己的事情當中,很容易理解明珠的心情!她試著對明珠說:“姐姐,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我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姐姐一定能做到!”
英凡夢也說:“是啊!珠兒,別急啊!”她想得更長遠,更周全,她知道明珠作為一個郡主,隨時都會被宣召入宮,而聽說那個瑾王,不日也即將回京,明珠跟他是隨時都有相見的可能!她隱隱感受到了明珠由內到外的焦急。
她撫摸著明珠的肩膀,突然想到什麼,手停了停,對明珠說:“珠兒,下個月的賞梅會,你收到貼子了嗎?算起來,也就五六天了、、、”
明珠點頭:“收到了!夢姨,你說,那個老、、、那個賞梅會,不就是相親會嗎?怎麼就給我貼子了呢!真是!”
明珠緊皺眉頭,厭煩地說。
“無論以前還是現在,你都是香餑餑!這圈子裡少了你,它能算是成功的圈子嗎?”英凡夢聽到明珠剛才未說出來的“老妖婆”,覺得解恨又好笑,語氣也輕鬆起來。
是啊,以前明珠是承恩公府千金,太后身邊長大的寵兒,現在嫁給了少將軍,或許還是將來的千凌閣少閣主夫人,所有這些銜頭,都能震死個人!
明珠也抿嘴笑了,突然又打住,緊張地看了眼念欣,說:“夢姨,欣兒也收到了?”
“是啊!”英凡夢一聲長嘆。
明珠一陣緊張:“夢姨,那天、、、可以讓欣兒稱個病什麼、、、”
英凡夢笑了:“別擔心!珠兒,你不會以為欣兒會被她們瞧上吧?在她們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勢弱的伯府,一個不受寵的啞巴、、、”英凡夢雖然是笑著說的,但卻是含著諷刺,帶著痛心。
明珠輕輕拍了拍英凡夢的手:“又焉知這不是福呢?夢姨?”
英凡夢也不再妄自菲薄,振作精神,對明珠說:“珠兒,這幾天,讓欣兒過來幫助你吧?她有類似的經驗,應該可以幫到你!”
明珠總算露出了笑容,說:“可以嗎?欣兒?”
“當然!”念欣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