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空曠的原野上突然響起了一串急促的蹄聲,一匹高大的駿馬出現在西面的地平線上,揹著落日的餘暉向東疾馳著。
馬上的騎士不時眺望著周圍,他在搜尋著可供投宿的村落,但映入視野的卻只有一片片讓人失望的貧瘠景象。
這裡果然是蠻荒之原,不屬於人類的荒蕪世界。
羅薩的臉上除了失望還有焦急。儘管在這大半年的旅途中,他早已經習慣了露宿野外,但天上被夕陽映得暗紅的雲朵預示著這裡很快就會有一場暴雨降臨,如果不盡快找到一個足夠可靠的地方避雨,僅憑馬背上攜帶著的那個小帳篷可是應付不過來的。
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羅薩並不介意淋淋雨,對男子漢來說,艱苦的環境本是磨鍊毅力的好場所,但騎士並不希望自己的同伴也經受這樣的考驗,女孩子就像嬌嫩的鮮花,必須得到精心的照料才不至於過早凋零。
伊迪斯特蘭娜卻放肆地嘲笑著騎士現在慌亂得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雞崽,完全沒有想到他更多是在為自己憂心。
與羅薩最初相遇的那幾天,這孩子別提有多麼乖巧柔順了,但在試探出自己的可愛對騎士有著巨大的威力後,女孩就很快囂張跋扈了起來,這樣的言語欺凌也就成為了兩人的日常。
作為一名合格的紳士,羅薩當然不會去和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計較,而且他也很清楚,這傢伙現在的驕橫很大程度上是被自己寵溺出來的。
露出了父親般的寬厚笑容,羅薩只伸手輕揉了一下女孩的頭來回應她的無禮挑釁,然後就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了觀察周圍的環境上。
雲層越來越低,幾乎快要壓到頭頂上來了,風也變得急了起來,很顯然,暴雨很快就要落下來了。
羅薩驅趕著比塞弗勒斯向較高的地方跑去,一直沒有發現村落和樹林,他現在必須儘快找個不容易被水淹到的地方紮營,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到了一片小丘上,正打算下馬安置帳篷,騎士卻意外發現不遠處竟有一個小木屋,於是又改變了主意,立即策馬向那邊跑去。
雨卻比預想的更早就落了下來,並且是傾盆而至,羅薩急忙將身前的女孩摟緊到了懷裡,然後用自己的罩袍把她裹住了。
雨水實在太大,短短几百米距離,羅薩就被淋得全身都溼透了,被他保護著的女孩雖然要好一點,身上也被浸溼了大半。
“真討厭!全都溼了。”
一邊擰著溼漉漉的衣角,伊芙一邊不滿地抱怨著,羅薩顧不上自己渾身是水,急忙從革囊中找出了一條幹毛巾為女孩擦起了頭髮。
擦完頭髮、又擦臉,再往下面……雖然那裡平坦得讓騎士毫無心理負擔,但他還是將毛巾交給了伊芙,要女孩自己來動手。
馬鞍後邊掛著一隻相當大的皮匣子,能夠防水,裡面裝的是伊芙的備換衣物。羅薩從裡面取出了一套遞給女孩,然後自己走到了門口,面向著肆虐的風雨,擰起自己的溼衣。
“這麼大的風,帳篷肯定會被吹翻的。”
正在慶幸能有這麼一個木屋避雨,背後卻突然響起了少女的尖叫,羅薩急忙轉過身來……
“有老鼠!”
伊芙驚慌失措的說道,她雖然連那些最兇惡的怪物和壞人都從不畏懼,卻和普通的女孩一樣很害怕蟲子、老鼠這些骯髒噁心的小東西。
少女剛剛才換好了下面的衣物,上面還沒來得及換,儘管雙臂遮掩著最重要的部位,其他地方裸露出的大片大片的晶瑩肌膚還是真夠瞧的,羅薩艱難地嚥下了一口唾液,然後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目光移開。
“老鼠在哪裡?”
騎士用有些乾澀聲音問道,聽起來都生硬得幾乎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了。高度緊張的女孩現在卻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急忙伸手指給了他看,當然,這無意中又大大削弱了她對自己身體的保護。
儘管不是有意的,那一片白雪中的小小粉紅卻牢牢印到了羅薩的心底,成了他一輩子都會珍藏的寶貴記憶。
為了掩飾尷尬和負罪感,騎士立即走到了女孩指向的地方去,發現在一堆碎木屑後面的牆角上有一個破洞,老鼠顯然就是從那裡出入的。
用飛刀從地上挖出大塊的泥土去堵好了這個洞,羅薩又搜查了一下其他地方,把能堵的破口都儘可能地堵上了。
幸好這個小木屋似乎在不久前曾經有人修補過,還不算太破敗,漏雨漏風的地方並不多,屋子裡有一大半的地方能夠保持乾爽。
忙完這一切,羅薩才敢把視線重新投到伊芙的身上,現在女孩已經換完了衣服,這讓騎士鬆了一口氣,卻又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失落。
“要不要先吃點點心?”
羅薩一邊走向比塞弗勒斯,一邊向女孩問道。找東西生火得花不少時間,最好先給伊芙點吃的,免得她感到無聊。
“嗯……要吃……不過不要點心,我想吃先生的眼珠子。”
“什麼?”
驚訝的騎士看向了少女,女孩的臉脹紅著,兩隻大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顯然,伊芙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疏漏,而且憑藉著女人那可怕的直覺,確信羅薩肯定是看到了,所以說出來要吃他眼珠子的話。
儘管主觀上並沒有做錯什麼,羅薩在女孩兇狠的目光下卻很快心虛了起來,慌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與她對視。
“我……我並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從不願意說謊的騎士在強烈的求生欲的支配下,不由自主地撒起了謊,但這反而證實了女孩的判斷。
“什麼都沒看到?意思我那裡貧乏到什麼都沒有是嗎?”
“不是,當然不是!只是……”
“不是什麼?只是什麼?”
少女的聲音逐漸高了起來,裡面充滿了危險的因子,羅薩拙劣的辯解不但沒有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惹得她更加生氣了。
狂風怒號,小小的木屋被吹得微微搖晃了起來,密集的雨點打得薄薄的屋頂噼啪作響,就像很快就要砸穿進來了一樣。
但和現在屋內正在颳起的強大風暴比,外邊那點風雨就完全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