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溫暖而粘稠。

他睜開眼睛,液體隨著呼吸灌入他的咽喉和鼻腔,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掙扎著試圖起身,但胳膊卻彷彿在水底撲騰般使不上力氣,有人伸手拉住了他,他鑽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

夏虎趴在邊緣大口地喘息,粘稠的液體順著肌膚往下滑,他感到溫暖正在褪去。

他正處在一個容器之中,赤身裸體泡在澄黃色的液體裡,液體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他感到脊椎傳來觸電般的疼痛,他伸手夠去摸到了冰冷的金屬。

他一愣,隨之驚恐地仔細摸向背部,嶙峋的金屬架構沿著他的脊椎一路向下直至尾骨,就像是在他的背部打上了一條額外的脊椎。

“別緊張,那是幫你適應環境的,順帶還附贈了點語言功能。”他聽到了夢裡的聲音。

他抬頭看去卻覺得視線十分模糊,只能隱約看到對方的身影是白色的,在容器旁邊亂晃。

“恩?看不見嗎?”對方向他靠了過來,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頸。

他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手腕,卻感覺自己摸到了細膩的鱗片。

“馬上就好。”

“啊!”他還在驚悚手上的觸感,下一刻胸口就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對方將什麼東西扎入了他的胸膛,強烈的灼燒感向著四肢蔓延。

他疼的放開對方的手腕整個人蜷縮起來,索性疼痛只持續了片刻,他哆嗦著扶著邊緣起身,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明起來。

“嗨!”對方拉來一把椅子坐下,向他揮手。

他嚥了口唾沫沒有說出話來。

對方是個蜥蜴人。

它真就像是一個類人型的蜥蜴,穿著規格奇特的寬大制服,裸露在外的面板均是細膩的鱗片,它正歪著頭看向自己,臉上露出了揶揄的神情。

他感到強烈的驚悚感,他真的從那張怎麼看都是兩棲生物的臉上看到了情緒。

“太子?”它眨眨眼睛。

夏虎嘴角抽了一抽,他正緩緩地把自己重新泡回到液體中去,這樣讓他感覺更安全些。

“我還以為你的接受能力應該特別強才對,怎麼這個反應?”它撓著下巴,“我是不是把你叫醒的太早了?我應該先讓你看看我才好是不?”

他沒有言語,他的大腦正在處理眼前的狀況。

眼前的景象荒謬地讓他懷疑他正處在夢境,但根據理性來看此刻他此刻正處於一個狹小的房間之中,牆壁和天花板上是些奇怪的抽象裝飾,角落是複雜的機器,而他被放置在一個注滿液體的容器中,喚醒他的正是方才在所謂的意識境況中與他對話的聲音,也就是一個看上去形態和行為都和人無異的...

蜥蜴。

他感覺大腦有些泵機。

“我的天哪,您能不能回應我一下?您這樣我真的會很懷疑自己的技術,是不是把您醫治成了一個無可救藥的傻瓜?”蜥蜴人嘆了口氣,“您要是再不開口的話我只能給您再來上兩針,讓您的心臟和火烈熔爐一樣噴湧了。”

“啊...”他張了張嘴,算是回應對方的威脅。

“很好,你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什麼不適感?”蜥蜴人突然正色起來。

“有點。”

“我單指身體方面。”

“沒有。”

“看上去你的身體適應的很快。”

“我背上的是什麼?”

“外接骨骼,給你量身打造的,否則你的身體實在太弱了,什麼事情都幹不了,等你以後身體強度上來了就能拆掉了。哦,我還在裡面移植了語言系統,這東西本來應該植入大腦的,但是我還沒來得及研究你們種族的大腦,就先這樣湊活吧。”

夏虎愣了愣,對方這段言語中包含的資訊量略多。

“語言系統是什麼?”

“恩?就是字面意思,不然你覺得咱倆像是能說一國話的樣子嗎?”

“好像也是...我的身體太弱了是?”

“也是字面意思,不過也不是你的問題,你們種族好像都這樣,弱的像是...坡坡皮。”

“坡坡皮是什麼?”

“一種養殖的肉類,用你的認知來說的話就像是...豬。”

“豬...啊。”

“不用氣餒,你遲早會變強的。”

“倒不是這個。”夏虎搖頭,“我能從這裡面出來麼?”

“出來唄。”

他等待了一會兒,但蜥蜴人似乎並不準備做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怎麼還不出來?”它奇怪地歪頭。

“我好像...”他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沒有衣服嗎?”

“哦,你可以穿我的。”它起身脫下自己的制服丟給他,露出了裡面貼身的服飾,他注意到它似乎有著某些女性的體態特徵,心中一驚挪開了視線。

夏虎從容器中有些艱難的起身,索性這些粘稠的液體並未在體表停留,只是如水般滑落。他拿衣服擋住身體從裡面邁了出來,過程中他感到那條金屬的脊椎隱約在傳來力量,支撐起他有些發軟的軀體。

他披上制服,這衣服對他來說明顯大了一號,衣服拖在地上了,這麼一看蜥蜴人身高頗高,怕是有接近2米。

“還挺合身。”蜥蜴人滿意地點頭。

“我該...怎麼稱呼您?”

“哦,瞧我的記性。”蜥蜴人一拍腦袋,“我叫安佛-薩庫列亞十七-範塞羅略-零零零賽琪-範優,你也可以叫我塞塞醫生。”

“啊?”他有些瞠目結舌。

“索薩駱種族的姓氏比較繁瑣拗口,這還是被她自己最佳化過的名字。”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呦!”蜥蜴人喜上眉梢。

隨著沉悶的腳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向他們走來,對方走至他們身前站定,向他們微微額首。

“你就叫她塞塞醫生吧,好記一點。”

夏虎沒有回應,他此刻只感覺頭皮發麻。

面前站的是個看上去有他兩倍之高的高大男人,他穿著貼身的甲冑,裸露在外的面板像是岩石般泛著灰黑,他的大半張臉都被都金屬面具擋著,只露出如明燈般的雙眼。

“你好夏虎。”男人向著他伸手。

“你...好。”

這已經無法稱之為握手,更像是男人單方面握住了他的整個拳頭,他絲毫不懷疑只要男人微微用力他的手掌就要被捏成一團。

“你怎麼回來了?”塞塞醫生顯得十分高興,挽住男人如柱般粗壯的胳膊。

“隊長傳喚我。”

“哦,那你見過隊長了?”

“恩。”

“為什麼不先來看我?”

“隊長傳喚我。”

“嘖,你個木頭。”

“我需要上次的藥劑,塞塞。”

“我提前在你房間裡放了,你自己去找吧。”

“謝謝。”男人轉身就走。

“哎!這就走了啊?”

“恩,還有任務。”

塞塞醫生望著他的背影沒再說話,片刻後嘆了口氣從角落拉來張椅子示意夏虎坐下。

“他叫塞,別害怕,他們種族都是些這樣的大塊頭,但是性格普遍挺好的。”

“啊...”夏虎點了點頭,感到大腦有些暈眩。

本來在意識層面中產生的疑問和思考在接二連三的衝擊下有些混亂起來,他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歸攏目前的資訊來理清狀況。

“別緊張,你就當...我們都是外星人就好了。”塞塞醫生露出奇怪的笑容。

本來就是...外星人吧...

夏虎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混亂的思緒穩定下來。

“那什麼...塞塞醫生?”

“恩。”

“我現在在哪裡?”

“在我的診療室裡。”

“額我的意思是...”

“你在宇宙裡,這裡是黑鯨號,我們正以一個勻速的狀態前往中轉站。”

黑鯨號...

中轉站...

“所以我現在是在...一個宇宙飛船上?”

“恩...你就這麼理解好了。”

“那我家...”

“你在D星已經是個死人了。”

“D星?”

“你所在的星球在宇宙裡被命名為D星。”

“那我的父親他...”

“離開前對他用了點小手段,他覺得你還活著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所以不會太傷心...至於周邊的人只是覺得他瘋了。”

夏虎微微愣神,片刻後點了點頭。

“你的情緒波動有點太大了。”塞塞醫生身體前傾,“需要我替你穩定一下嗎?”

他看著她手邊的針管,搖了搖頭。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

“接受什麼?”

“接受我在我的家裡死了之後被帶到了一個宇宙飛船上接受一些奇怪的外星人來操控我這件事。”

塞塞醫生笑出了聲。

“你真有意思。”

“謝謝。”

“但情況可能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樣。”

“嗯。”

“別不信呀,等會我帶你去見個人,你就懂我沒騙你了。”

“嗯。”

塞塞醫生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後。

他感受到細膩的鱗片在肌膚滑過,她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正在撫摸他的背部。

“好像沒什麼問題,外接骨骼和你確實很融洽。”

他沒有說話,強忍著接觸帶來的不適感。

“行了,就先這樣吧,回頭再給你好好做遍檢查,隊長在催我了。”

“隊長?”

塞塞醫生沒有說話,走到角落按下了某個按鈕,地板上亮起了類似圈陣的光芒。

“走吧。”她向他招手。

他猶豫了一瞬後走到她身邊站定,她隨即又按下了什麼,光芒逐漸擴大。

隊長...會是對方的頭領嗎?

下一瞬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