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種族。
它們與生俱來有很高的智慧，學習能力極強，但相對的它們軀體弱小，在長久的進化演變過程中也沒有得到太多改善，甚至不如一些尋常的野獸肉體強悍。
它們的智慧讓它們的文明在相對簡短的年歲裡就發展到了讓人震撼的高度。
它們統領了自己所在的星球，清理了和它們對抗的種族。但很快它們就不再滿足於此，星球上的資源無法跟上它們科研的進步，它們開始向外擴張。
擴張出人意料的順利，它們的科技在對附近星球發動的戰爭中體現出了降維度打擊。
其差距就好比有人開著航母飛艇對著一幫手持石斧的野蠻人開戰。
它們獲得了全新的龐大資源，這讓它們感到興奮。
侵略在高強度的延續。
在連續完成對就近星球的掌控後，它們發現了一個問題。
它們完全無法解決人手問題。
或許是因為它們天生軀體孱弱，又或許是因為它們的智慧天賦實在過高...總之它們族群的壽命並不算長，而繁衍能力甚至可以稱為非常之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它們族群的人口不光沒有增長甚至因為群略擴充套件的關係在緩慢減少。
它們開始重新思考群略擴張的方針，同時開始著手對於人口擴充套件的研究。
在長久的修正停頓後，它們制定了新的侵略方針——對它們來說弱小的種族並無威脅，古早期間剷除的方案被廢棄，取而代之的是儘可能減小成本的殖民。
人口方面的問題也有了前進的方向，它們開始嘗試運用科研手段增強自己的肉體，來達到延長壽命的目的。
可惜這一方法並不太奏效，不光是孱弱的軀體即使在增強後也無法達到讓人滿意的強度。延長的壽命也非常有限，遠不能與付諸的成本成正比。
於是它們又有了新的科研方向。
既然軀體本身無法有所突破，那就摒棄軀體。
這無疑是瘋狂而跨越式進步的想法，它們在基於這個理念上的研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族群的全部成員幾乎都陸續地開始逐步改裝軀體，以科技手段代替原始血肉。
神賜的大腦開始連結人造的軀殼。
新一輪的侵略擴張重新開始。
這一次的版圖擴充套件向了更遙遠的宇宙，起初它們的力量輕易地撕碎了一個又一個星球文明的高牆，但它們的崛起迅速而神秘，它們開始進入了其他強大文明的視野。
它們在首次碰撞中犧牲慘烈。
它們第一次意識到了科技的力量並非絕對，在這宇宙裡大有可以與其媲美的力量和秘辛。
它們放棄了大部分殖民的星球，退居回起始的領地休養生息。
在此後漫長的歲月裡宇宙中再也沒有出現這個族群的身影，直到某一天，族群中誕生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存在。
“好俗套的劇情。”夏虎輕聲道。
“是啊，非常的俗套。”婦人嘆息，“但這就是事實，一個強大的領袖或者戰士，的確足以在歷史上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也可以改變一個族群的命運。”
“然後呢？他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做，他既是指揮戰爭的領袖，也是衝鋒陷陣的勇士。他既站在科研的巨象前，又坐在戰神的雕像之下...他幾乎全能，是我見過最接近完美的生物。”
“可再怎麼完美他也生命有限。”
“你抓住了重點。”婦人笑了笑。
“他難道連壽命的桎梏都打破了？”
“不，不是他...是他的族群。”
夏虎緩緩吸了口氣，沒有說話。
“能想象了吧？這對宇宙來說是多麼大的一場衝擊和災難。”
“其實沒有那麼能想象...你說的這些離我太遙遠了。”
“真的遙遠嗎？”
他陷入了沉默。
“其實你已經有猜想了。”婦人看向遠處，“沒有人知道它們族群是如何解決的壽命問題，但確實是從他誕生開始，它們族群邁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以侵略重新開始了。”
“是。”
“沒有人能阻止它們嗎？”
“有。”
“那為什麼不阻止？”
“為什麼要？”
“什麼意思？”
“既然沒有侵犯自己的利益，那為什麼要犧牲自己去替別人解決麻煩？”
夏虎愣了愣，是了，這就像是獅子不會管束鬣狗一般，只要雙方狩獵的物件沒有衝突，利益沒有產生矛盾，那獅子也犯不著費心費力地去解決其他捕食者。
可是它們不是鬣狗，它們也是獅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婦人搖了搖頭，“沒有衝突不代表沒有約束，它們十分恪守和其他族群勢力的約定，從不侵犯它們固有的領地，它們只要那些無人青睞的星球和區域。”
撿垃圾麼...但總感覺...
“但它們就是憑藉著這些被認為價值不高的星球資源，在暗地裡步步壯大，如今終於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果然。
“戰爭又開始了？”
“是。”
“聽上去那些族群都好愚蠢。”夏虎苦笑。
“你是不是想說為什麼不在它們弱小的時候遏制它們？等它們強大之後才覺得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是麼？”
“是...但我大概能理解。”
“不，你在知曉它們的全貌前你是不會理解這一切的...這就像是，你現在不會去想象一隻螞蟻會把你殺死一樣。”
“可它們顯然不是螞蟻。”
“不，對那些傢伙來說它們就是螞蟻。”婦人頓了頓，“哪怕現在也只是...小動物的程度。”
夏虎愣了一愣，忽然發覺天好像暗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卻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城市的上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不明物體。
它整體像是個梭子，籠罩在霧霾一般的陰影中，正在緩慢地移動。
他望向周邊，果不其然無論遠近，行走的站立的騎車的...沒有人對這個東西的出現產生疑問，就好像這個東西不存在一樣。
“這是...什麼？”
“一個工具。”
“工具？”
“嗯，加固規則的工具，不是剛出現過bug了麼，估計系統尋思要維護一下吧。”
他張了張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把問題想的太複雜了，我前面說過了，規則不是什麼不可名狀的力量。它就是系統掌控你們星球的一種方式，它是一種純粹的...科技。”
“舉個你能理解的例子。”婦人比了個敲鍵盤的手勢，“就像是你在做遊戲，你給遊戲加了個規則，裡面的npc會自己打怪升級，但是達到一定等級後就會死掉，能理解嗎？”
“我...其實理解您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難以接受而已，就像是其實你猜到你現在的處境了，但是你還在等著我給你慢慢講。”
兩人對視著陷入了沉默，半晌後夏虎像是承受著什麼痛苦般捂住了臉，而後走向橋邊撿起一顆石子奮力地丟進河裡。
“我們被殖民了。”
“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按你們的時間顧念算的話...百年不到吧，具體多久我就不清楚了。”
“百年，百年...”夏虎唸叨著這個數字，眉頭越皺越深。
總覺得這是一個微妙的數字，事實上從他產生殖民這個想法開始他就推算著這個事件的源頭，起初他將時間線定格在了新公曆897年，也就是如今世界讓統一整體的‘超合眾國’誕生的年歲。
按如今他的知識儲備來看歷史程序的推演，總覺得這個超合眾國誕生的甚是微妙，它被構思出來的契機和過程，以及此後繁瑣曲折的艱難道路都太過合情合理，甚至沒有什麼極其核心的人物出現在那段歷史中推動這一切進行。
他對這種水到渠成合情合理的設定感到困惑。
對，他覺得這更趨近於一種設定。
而不是自然衍生出的結果。
但婦人的答案否定了他的猜想，超合眾國的成立顯然已經超過了百年，可往後推演的話歷史中最為重要的節點莫過於...
自由之日，頹廢的頭顱。
他忽然一愣，對了，這個至今仍在學術家口中爭吵的日子，正是源於80年前全新能源‘O’的誕生，正是從那時開始社會格局乃至世界構成都開始發生了逐步的改變。
原來就是那一天嗎？
從那段日子開始，它們完成了侵略和殖民，隨後利用它們跨緯度的科技給予了人類創造出‘O’的能力...然後接著擬定基本保障法，某些和時代相違背的高科技產物開始出現在生活中...
不對啊，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呢...
新能源和基本保障法...
沒錯，這倆者是絕對的繫結關係，正是因為需要有這個基本保障法才會設定出了‘O’。
否則按照常理來說，不管在哪個時代這種突破性質的東西出現，都會決定或是推動某個領域的前進，而絕非可能出現基本保障法這個實質上阻攔了人類社會進步的律法。
可是...
為什麼呢？
它們殖民我們，不應該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資源或者某種利益嗎？
那為什麼要在規則的基礎上，給出這樣一條設定呢？
是不是因為有什麼緣由，它們要限制我們的進步和發展，所以要制定出這樣的律法來阻礙社會進步？
好像有些畫蛇添足...
不，完全想不通...
夏虎抬起頭來，向著婦人快速地闡述了自己的猜測和推論，最後低聲問道：“您能否替我解答一下我的疑問？它們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
婦人顯然愣了一愣，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虎。”
他也一愣，他第一次聽婦人這麼叫他。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什麼時候說過...是你的歷史的百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