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業,男,46歲,本地人。
就職於本市‘D’單位,從事生物研究相關方面的工作,工作能力強,科研態度嚴謹。日常生活中為人隨和,無顯著性格問題,社會關係融洽,風評口碑較好。
家庭關係簡單,父母早年離世,與其餘親眷聯絡較少。21歲與章某結為夫婦,29歲章某誕下一子,取名林子文。
38歲林福業與章某辦理離婚,原因不詳,過程中未出現糾紛問題,林子文跟隨父親生活,章某同年離開本地生活。
林子文,男,17歲,本地人。
就讀於本市壹號義務學院,學業方向為政策最低要求,未選擇實業課程。學績點勉強達到畢業標準,無不良記錄。作為學生社會關係簡單,未見不良嗜好,無在案記錄。
家庭關係簡單,父親林福業,母親章恩,兩人在其年幼時離異,遂與父親一同生活,家中在世長輩無人居住本地。
可以說是乾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張悅龍合上手中的檔案,蹲在馬路邊抽起了煙。
案件始於一通電話,對方在接線員第三遍確認時平靜地陳述了以下內容:
‘16:31分,G-3-07區域內,17A-45號住戶家中發生兇殺案件,殺人者在確認對方死亡後選擇自殺,目前已無生命體徵。’
陳述完後對方結束通話了電話,接線員的回電均無應答。
由於通話內容過於清晰詭異,警方在考慮假警的可能性後派遣了就近執法的同事前去確認。
那人反饋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
張悅龍一路上沒有說話,同行的人也一聲不吭,車內低氣壓到了極點。
此次隨同前來的同事基本都沒見過什麼大案,張悅龍是唯一一個履歷資深參與過諸多暴力案件的老手,他的沉默讓他們有些壓力倍增。
但這並非他們的問題,事實上這些年隨著基本保障法的完善施行以及反犯罪科研計劃的緩步更新,世界範圍內的犯罪率日益下降,這些看似就職時間不短的警員其實並沒有太多執法經驗,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惡性事件更是可謂毫無實際認知。
到達後張悅龍嫻熟地指揮起了工作。
案發現場觸目驚心讓人生理不適,但他表現得從容淡定,隨行的同事也心安不少。
死者有兩名,其一為中年男子,屍體位於客廳正中央,死者身體有多處傷口,手掌及部分組織割裂,死因初步判斷為頸部受傷造成的失血過多,現場有大量血跡和搏鬥跡象。
其二為青年男性,屍體位於廚房,面部有遭受毆打的痕跡,死因初步判斷為利器刺入胸口。
根據報警電話的內容判斷,現場的情況疑似為青年男性持刀與中年男子發生衝突,兩人發生搏鬥後青年男性擊殺中年男子,隨後返回廚房自殺。
蹊蹺了些。
張悅龍站在房間裡環顧四周,沙發傢俱牆壁,四處都有血液飛濺的痕跡。地上有打碎的玻璃製品和劃破的衣物,物件擺設凌亂不堪,顯然兩名死者的搏鬥是在客廳發生的。
但這似乎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殺害。
林福生身上有多處利器造成的傷口,大多是淺薄的割破了面板,只有左手手掌被砍下部分以及腹部一處刺穿了肌肉。從脖頸和胸處有大量噴濺血跡來看,應該是被割破喉管後倒地身亡。
但與之相對的,林子文的屍體上幾乎沒有找到傷口。
他的腹部插入了一柄鋼製尖刀,是家庭廚房中常見的規格。除此之外他只有臉上一處疑似毆打造成的淤青,暫無發現其餘傷口。
林福生有生還的可能嗎?
張悅龍默默盤算著事件可能的過程,林福生頗為高大,目測在1米8以上,作為從事科研方面的中年人,他的身體狀態看上去卻非常健康,猜測是有保持運動健身的習慣。
林子文似乎並未遺傳這一點,身高目測只有1米6出頭,體態瘦弱,肌肉狀態也並不像有運動習慣,兩人在體格力量和體力上面似乎有著顯著的差距。
而從現場狀況和林福生的多處傷口來看,兩人的搏鬥應當持續了一段時間,林子文的犯罪並非一蹴而就。
從客廳...
張悅龍望向門口,出去需要多少步?
他緩緩踱步,血跡和搏鬥的跡象主要圍繞在客廳的茶几和沙發附近,門口似乎並沒有受到波及。
門被堵住了嗎?
張悅龍扒拉了幾下門鎖,轉頭問道:“咱們來的時候門關著嗎?”
“是關著的。”有人應。
“有反鎖嗎?”
“沒有,就是正常關著的狀態。”
“哦。”
他摸摸下巴,因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沒有選擇第一時間逃離嗎?可是在遭受揮砍之後也應該能反應過來狀況吧...不過也可能是腹部的刺傷影響了行動力。
他望向林福生,男人倒伏在客廳中央,眼睛還睜著,只是瞳孔已經潰散,臉上的表情似乎透著股絕望的意味。
會是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他如此決絕的向至親揮去屠刀呢。
還是說...
菸灰燙到手指時張悅龍才回過神來,他掐滅菸頭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檔案資料的內容太少,無法與案件做出關聯,還是得等現場勘察完畢之後再整理思路好些。
返程後他先去了趟保安室拿了最近兩個月的監控記錄,而後返回了案發現場。
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圍觀的人了,只有零星幾個在不遠處站著竊竊私語。
工作進行的很快。
在他離開的這段功夫,現場的基本採證和勘察已經進入了尾聲。
同事簡單地和他溝通了下目前獲知的資訊,確實有些讓人在意的點。
首先現場沒有發現除去林氏父子以外的腳印,包括門外的路徑在內都沒有第三人來過的痕跡。這樣愈發顯得那通報警電話可疑,報警人如若沒有到達案發現場,又如何能得知這場兇案的詳細資訊。
如若考慮對方提前準備或是事後清除痕跡的可能,那其行為含義就更加存疑。
警局那邊倒是傳來了訊息,那通報警電話來自於距離案發現場17公里以外的一個公共電話,但該區域的監控於數月前損壞,並由於有裝置更新的打算並未進行維修,暫時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資訊。
在林子文的房間抽屜中還發現了數種精神方面有關的藥物,其中一種經確認是治療狂躁症的處方藥物。猜測林子文可能患有相關的精神疾病,但這點需要根據醫療檔案的記錄予以確認。
在林福業房間的床下發現了用粘合劑藏匿的儲物盒,其中置放的是規格老舊的移動手機,該手機不具備網路連線功能,僅支援最基本的聯絡功能。手機疑似電池耗盡無法開機,目前已送返。
張悅龍皺起了眉頭,疑似精神病史,這種十分曖昧的資訊著實讓人生疑。
罪犯因為精神病發作而持刀殺害至親,事後發現所作所為後無法接受而選擇自殺,多麼合情合理的劇本。
可如果是他殺後偽裝成的現場...又存在著一個致命的不合理處。
那通報警電話就如同一根尖針懸在他的頭頂,讓他脊背發涼。
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要多想,目前的資訊證據缺失,根據已有情報來推斷為時尚早,過多思考反而有先入為主的可能,影響後續對案情的分析整理。
現場的工作還在繼續,採集的痕跡和物證陸續封存起來統一保管。
他瞧見了那把深入林子文腹腔的尖刀,僅是一眼他就皺起了眉頭。
那不是把水果刀。
當時發現林子文屍體時,他只穿著單薄地襯衣,刀身近乎完整的沒入他的體內,再加之刀柄的樣式讓他下意識覺得這是把較大的水果刀。
但目前來看它更像是一把剔骨刀,刃身的長度目測有15cm以上。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兇手似乎在進行一場拙劣的表演,他一面對犯罪進行著修飾和偽裝,一面卻又留下了顯著的漏洞。
張悅龍思索間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檢察科的一個同事。
“嗯?怎麼了小李?”
“額,張隊我姓王。”
“哦不好意思,記性不太好,別介意。”
“沒事,那個什麼張隊,林子文的手機有很多個電話,剛剛你還沒回來的時候又打過來兩個,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同一個號碼,你要不要看一下?”
“行,我看看,手機在哪?”
他遞給張悅龍一個證物袋,裡面是一部新款的智慧手機,是最近經常能在廣告上看到的款式。
“好,辛苦你了。”
“沒事,我幹活去了張隊。”
“嗯。”
張悅龍換上手套把手機取出,螢幕上顯示一共有19個未接電話,有備註署名,叫HZ。
他嘗試著划動,沒想到手機直接解鎖,竟然沒有設定密碼。
他翻了一下記錄,HZ顯然是林子文的一位熟人,兩人有諸多通話的記錄。最近的兩次分別是今日的下午4:13分以及昨晚的9:26分。第一通未接來電的時間是4:25分,此後斷斷續續地又打了18個,最後一通是20分鐘前,那會他應該剛到大門口的保安室。
4:13的那通電話只持續了6秒。
張悅龍從兜裡摸了根菸正要叼上,隨即又反應過來,出門走到院子裡後才點上火機。
他思索片刻後撥通了那個電話,但好像沒有人接。
他正要結束通話時忽然聽到了鈴聲,他下意識地看去,正瞧見一個少年拿著手機站在院外,怔怔地看著他。
少年面色慘白,閃爍的螢幕上清晰地顯著幾字。
‘林子文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