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濃如稠,伸手難辨。

但何子落修煉的是道門正宗玄功,煉到妙處,六識強大,要遠超其他同界修者。

他能透過濃霧辨別五六里的事物。

他身法如魅,噌噌朝琴聲方向疾行。

兩刻鐘後,卻又來了個急剎車。

前面經過的一座巨石,現在又出現在他的前面。

這法陣果然詭異!

沉思半晌,他毅然封閉自己六識中的五識。

這六識便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

他僅留了耳識。

這是一種冒高風險的舉動,一旦意外來臨,極易受到攻擊。

但這迷霧谷不是久留之地,為儘快出谷,有些風險是必須要冒的。

他留耳識當然是為能辨識琴聲,現在他是瞎子,唯有靠聽力來行動。

琴聲如微風,拂面無痕,也如雨滴,時有時無,更像一粒微塵,飄渺不可捕捉。

何子落默唸靜心經,心如靜水,波瀾不驚。

又側耳聆聽,不放過一絲飄過的音符。

確定大致方向,他緩步而行。

開始慢如蝸牛,後面慢慢加速。

琴聲在耳中越來越清晰,美妙的音符繚繞耳邊,輕撫他的心絃。

到最後,他已是身法如箭,風行疾駛。

半個時辰後,他衝出了迷霧。

前面,依山傍水一座精緻小院。

山,青翠欲滴。

水,碧如碎玉。

半人高的籬笆院牆上爬滿嗽叭花藤,掛滿五顏六色的花朵。

滿眸的典雅舒適和靜謐。

但院中無人,琴聲是由茅屋內飄出的。

何子落放開五識,站在院外觀察,卻聽那琴聲急躁起來。

有殺氣!

他意從心動,防護罩應心而生。

嘣嘣嘣嘣……!

無數道由琴聲化成的殺氣撞在防護罩上,砍割出橫七豎八的白色印跡。

厲害!

但鬼打牆的源頭找到,何子落豈可放過?

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猛吸一口氣,驟然噴出長嘯聲。

“嗷……!”

霎那間,狂風乍起,茅草屋被吹得四分五裂,房屋後面的樹林被瞬間摧毀,夷為平地。

嘯聲停住,他冷眼旁觀,看這一堆廢墟中會鑽出個什麼玩意。

“呯!”

撒落的茅草雜物中真蹦出一個人影,翻了個筋頭落在一根斷樹樁上。

“好膽,狂徒,今日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聲嬌喝,把看得目瞪口呆的何子落驚得後退了三丈。

原來,廢墟中跳出的是一個絕美嬌娘。

身材窈窕玲瓏,肌膚細膩如脂,體態丰姿綽約,美眸千嬌百媚。

如此嬌豔欲滴的女子,何子落也看得不由自主的發怔。

家中三個夫人也是花容月貌,各有千秋,但與此女子比起來還是稍遜了一毫,缺了一絲絲嫵媚。

只是他的嘯聲弄塌了房屋,把她埋在雜物底下,跳出來時樣子狼狽不堪。

烏髮上掛著茅草,蘿裙上沾了泥土,好似藏在裙底的玉足還少了一隻鏽花鞋。

女子怒氣騰騰,手中握著根玉笛,指著何子落嬌斥道:“粗野鄙夫,毀人房屋,快拿命來!”

何子落可不慣著她,冷笑道:“不是你先出手要殺人嗎?”

“哼,你擅闖姑奶奶的別院還有理了?”

“你不放迷霧,不布迷陣困住我等,誰會到這旮旯裡來?”

女子氣得酥胸劇烈起伏。

“你你你們這些人類,不打姑奶奶的主意,姑奶奶怎會困你們?”

何子落沒回懟了,他捕捉到兩個資訊。

一是這女子多半不是人,要不怎會說你們人類呢?

再者,這女子嬌豔無方得無可挑剔,極可能是妖精所化。

人,都是有缺點的。

而妖精,在外貌上可以沒有缺點。

二是此女子認為他們來峽谷,是要打她的主意?

有這麼自戀的嗎?

要不是神經病,要不是被人誤導了。

何子落傾向於她被人騙了。

如果此女子是妖精,事情解決的難度就要小多了。

以他何子落的經驗,妖精比人要簡單純樸,沒有那麼多心眼和花花腸子。

何子落盯著她打量,估摸著她的修為,應該比自己要高一點點,反正確定不下來。

但這不是問題,只要境界相差不是很大,他何子落有信心周旋。

要不動武給她個下馬威,再來談解除法陣之事?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踏爆!”

女子見何子落不與自己對罵,反怔怔地盯著自己看,認為他是登徒子無異。

一陣微風拂過,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鑽入何子落鼻孔。

何子落否決了先動手再談思想。

他認為對方雖極可能是妖精,但也屬女性,而且是嬌豔無比的女性,先禮後兵是對女性的尊重。

“你的損失我可以賠給你?”

女子愣住了,何子落態度轉變太快,她一下反應不過來。

“而且,我一行人並不是來找你麻煩,只是借道迷霧谷而已!”

女子顯然不信,嘴角掛著譏諷道:“你們人類的男人哪個不是口是心非?

心裡貪著美色,嘴裡仁義道德!”

此女子中毒太深,說不通啊!

何子落摸摸腰間的刀,心道沒時間跟你做思想工作了,把你擒住強迫你讓道要省事得多。

那女子卻盯著他道:“你懷裡揣的什麼?”

何子落莫名其妙,懷裡什麼也沒有啊?

“沒什麼呀?”

“哼,騙子,你懷裡分明揣著成年的老參!”

何子落恍然大悟。

他默默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心情一下轉陰,憂傷起來。

這個小布包他一直隨身攜帶。

“她原來是個小娃娃,為了救我,變回這樣子了……!”

女子美眸微眯,聲音平和下來。

“能讓我看看嗎?”

何子落把小布包小心翼翼放回懷中,直接了當拒絕。

“不行,我必須守護她,直至找到救她之法!”

女子也不生氣,落下樹樁。

“她叫什麼名字?”

何子落心道既然此女子與秋月同為妖簇,告訴她也無妨。

“她叫秋月!”

“秋月,秋月……”

女子低頭喃呢唸了幾遍,忽然猛抬頭道:“可是鳳凰山域七星山七星洞百合仙子的丫環秋月?”

何子落驚得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頭。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是你害了她!”

女子一下翻臉,用玉笛指著他的鼻子。

何子落心情低落,秋月變成幹參,是他心中抹不平的痛。

此女子為秋月翻臉,何子落己猜定她是秋月的什麼人了。

她指責自己,他竟不想反駁。

自己要不為情所誤,能讓秋月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嗎?

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可以說是他何子落害了秋月,起碼他自己這麼認為。

何子落閉眸落漠道:“仙子如此認為,我無話反駁。

如果仙子想報仇雪恨,就等上幾年吧,我要活著,好為她尋得良藥醫好她!”

女子冷笑道:“假仁假義,這參己無生機,神仙難救,哪裡有什麼良藥可醫?”

“我朋友曾告訴我,仙界有息土,便是枯木也能讓它發芽?”

女子愣了一下,譏諷道:“知道還不少,可這裡是莽原大陸,天下修士億萬,有誰能飛昇到仙界?”

何子落睜開雙眸,眸光中全是堅毅。

“我能!”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女子怔怔看著他,半晌才道:“說說,她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