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彌很快來到閒月閣為沈眉莊把脈,他探了許久,心裡清楚惠貴人是被人下了推遲月信的藥,可他不能說也不敢說啊。

沈眉莊一臉自信地端坐著,直到此時她依舊深信自已懷有身孕。

氣氛十分凝重,宜修見章彌許久還不說話,開口詢問,“章太醫,究竟是個什麼情形?莫非驚動了胎氣?”

章彌立時起身跪到皇上跟前,“皇上,皇后贖罪。惠貴人她,她沒有胎像啊。”說完他便低下了頭。

沈眉莊驚得立馬站起身,她氣得身子都在顫抖,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胡說!好好的孩子怎麼會沒有了胎像?”

甄嬛連忙寬慰著扶她坐下,“姐姐稍安勿躁,許是太醫診斷有誤也說不定。”

章彌接話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聖手。若是慎重起見,還是請江誠江太醫一同審定吧。”

“去請。”胤禛沉聲吩咐道。

安陵容坐在胤禛下首的繡凳,冷眼看著這場鬧劇,比起看戲更想回去睡覺。

等了沒一會兒,江誠便跟在蘇培盛身後到了閒月閣,在門口和頌芝交換了一個眼神。

江誠裝模作樣地診脈,沒一會兒他便跪在地上稟報,“啟稟皇上,小主並無身孕,不知是哪位太醫診治,說小主有孕的。”

“這話不對,小主明明月信不來,嘔吐又愛吃酸,可不就是懷孕的樣子嘛!”採月連忙替自家主子辯白。

“可是依塵愚見,小主應該在前幾日就來過月信,只是月信不調,有晚至跡象,應該是服藥所致。”說著。他深深低下了頭,“數月前,惠貴人曾找臣,要過一張推遲月信的方子,說是月信常常不調,不易得孕。臣雖覺不妥,可小主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龍裔著想,臣只好給了小主方子。至於小主為何嘔吐,愛吃酸,臣就不得而知了。”

華妃和曹琴默站在角落裡交換了一個眼神,眼裡都是詭計得逞後的幸災樂禍。

沈眉莊腦袋裡“嗡”地一聲,渾身都在發抖,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江太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皇上呈情。“皇上,臣妾是私下問江太醫要過一張方子,但是此方是有助於懷孕,而並非推遲月信啊!嬪妾實在冤枉啊!”

胤禛面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真心覺得自已當初推她對抗華妃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她竟這般愚蠢,這宮中哪裡會有什麼生子秘方,若是有她以為憑她一個小小貴人就能得到?

到底念著她母家的勢力,便想保她一保,“方子在哪?白紙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採月,去把妝臺上妝奩盒子底層的方子拿來。”

採月連忙去找,原以為事情會迎來轉機,可是怎麼也找不到那張方子。

“皇上,嬪妾知道私相授受事犯宮規,還請皇上恕罪。”

聽她這樣說,華妃不樂意了,“是啊,這私相授受可比假孕爭寵的罪名小多了。”

此時採月翻遍了妝臺也沒沒有那張方子的影子,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哽咽,“小主,沒有啊。”

沈眉莊只覺得自已的天都塌了,直挺挺的脊背也彎了下來,她這時才驚覺自已從一開始就在別人陷阱中。

“蘇培盛,把劉畚找來。”胤禛已經不想再和她們唱戲了,他的眼睛掃過屋內每個人,將她們的神情一一看在眼裡,心裡很是失望,也氣惱沈眉莊的不謹慎,那張方子明顯是被人偷走銷燬了。

蘇培盛弓著腰回道,“回皇上,剛才奴才去請江太醫的時候,也順道命人去請劉太醫,可劉太醫的住處早已人去樓空了。”

胤禛當時就被氣笑了,什麼時候太醫院也成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了?“好一個人去樓空!沈貴人,劉畚是你的同鄉又是你親自舉薦的。”

甄嬛見皇上生氣了,就連忙跪在地上給沈眉莊求情,“皇上......”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皇上語氣冰冷的說著,“不準任何人求情。”

“莞常在一向與沈貴人交好,這其中會不會......”齊妃還想落井下石給甄嬛拉下水,就被皇上的大聲呵斥嚇得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再多話了。

她這一跪下,除了皇后所有人都跪下了,安陵容也只好從凳子上起身跪下,心想今天出來真是太虧了,又坐又跪地,她的腰都酸了。

胤禛雖然對沈眉莊失望生氣,可是看見安陵容跪在地上又心疼了,便將她叫了起來,“翎貴人起來坐著。”

“是。”

宜修見她面色有些蒼白,眼神微微一閃,故作關切地問道,“翎貴人的臉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叫太醫看看?”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安陵容不知她想做什麼,不過她也不怕的。

胤禛見她面色確實不太好,趕緊讓章彌給她診脈,“翎貴人身子無礙,胎息平穩,只是有些乏累。”

鬧了這麼久,胤禛也覺得十分乏累,“茯苓關進慎刑司嚴加審問,追捕劉畚。”看著跪在地上的沈眉莊,雖覺得她愚蠢又可憐她被人陷害,最後還是對她從輕處罰了,“貴人沈氏,言行無狀,著降為常在,褫奪封號,幽禁閒月閣,不得朕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說完就牽著安陵容走了。

華妃對這個結果很不滿,她想要再說些什麼,只可惜皇上已經走了,便想著趕緊讓人去滅口。

提前逃跑的劉畚正在等著酬金呢,哪知那人竟要殺他,還好他反應快,用棒子敲暈了那人逃走了,他明白這是僱主來滅口了,接下來就要開始亡命天涯的生活了,他也只能逃,這樣才能有一線生機。

得知劉畚跑了的華妃氣得拍案而起,“什麼,劉畚跑了?”

周寧海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娘娘息怒啊,奴才已經派人去追了。”

“抓到格殺勿論,茯苓也不能留了。”華妃眼神陰冷,“他們知道的太多了,斷斷留不得。”

“嗻。”

“茯苓的家人安排好了嗎?”

“奴才命人給足了銀兩送出熱河了。”

“那就好。”茯苓這件事做得不錯,她的家人就能過上好日子。

桃花塢,宜修嘴角噙著笑問,“翎貴人懷的是皇子還是公主?”

章彌弓著身子低著頭說,“翎貴人如今懷孕不過三月,尚不能確定男女,但其脈息平穩卻軟綿無力。”

“哦?”宜修聞言一挑眉,“還要多久才能確定?”

“至多一個月。”

“好,那就一個月後再探。”

“是。”

回到蘇堤春曉後,胤禛的表情還是不太好看,一個人悶悶地坐著。

安陵容才不慣著他的臭毛病呢,直接叫聽荷服侍她洗漱,哪知她都準備就寢了,他還在那生悶氣呢。

她無奈地走過去,“皇上還在生沈貴人的氣?”

“沒有。”胤禛將她抱在懷裡,腦袋埋進她的懷裡,直到鼻尖縈繞著她的香味才舒心。

他只是生氣他的皇宮竟像個篩子似的,華妃竟敢這麼大膽在太醫院裡安插釘子!

“那就睡覺吧,嬪妾都困了。”她揉著酸澀的眼睛,推了推他的肩膀。

“好。”看著她睏倦的可憐樣,低低笑了,“你先睡,朕去洗漱。”

眾人紛紛散去,閒月閣只餘下癱坐在地上的沈眉莊和甄嬛,兩人心裡都明白這已經是皇上顧念舊情從輕發落了,只是她到底還是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嬛兒,你快回去吧,不必為我求情。”她傲氣沒了,說話的聲音也是氣若游絲。

“姐姐寬心,我會給甄家和你外祖家捎去訊息,叫他們全力追捕劉畚。”

雖然茯苓還活著,但她們心裡都清楚,茯苓絕活不過今晚。

甄嬛眼含熱淚地握著她的手,在侍衛地勸阻下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沈眉莊還穿著昨日的衣裳呆呆地坐在床邊,整整一夜沒閤眼。

華妃身邊的奴才做事可真伶俐啊,才不過一夜的光景,就讓她這昔日奢華精緻的閒月閣變得簡陋不堪,將她身邊的宮人全部被送去慎刑司做苦役去了。

她就這麼痴痴地坐著,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了魂兒似的,腦子亂成一團麻,一遍一遍回憶著昨夜發生的一切,只覺得自已太蠢了,華妃利用她求子心切早早地佈下陷阱,在暗處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進去時,一定在嘲笑她的愚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