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目光射向靈女,冷冷說道:“我等兩宗共存幾百年,亦有過爭鬥,卻未有過大動干戈,更有過數代交好。當年一事,幸得卿助,我宗亦銘記在心,深感歉意。”長老所說的趙賊不是趙匡胤,而是一代名相趙普。當年滅南唐之前,****因勢罷相。****趁此障眼法,組織器宗,隱宗各方歸附勢力積極對付南唐,卻不想這是太祖皇帝一生中最大的敗筆,在政鬥中為此付出了性命。

自唐朝以來,武林中先後崛起了七大宗派,號為武道七宗。這些宗派勢力龐大,以武立宗,直接影響著武林格局。如今禪宗,冥宗,仙宗,藥宗,器宗,隱宗六宗俱盛。尤以禪宗最長,除此六宗外本還有一刃宗,即是劍刀城。只是因捲入晚唐朝政,已是衰敗,剩下的六宗則是憑著各自勢力儲存下來。其中仙冥兩宗較少捲入紛爭,故其勢力乃僅次於禪宗之外的另兩大宗。冥宗神出鬼沒,僅是慕秋白,仲柯二人便不可小窺。仙宗雖遭逢重創,但仙宗無論先前今來皆因人力較少,要恢復亦不難。只因仙宗門選取門人極為嚴厲,且不會如別的門派開門招賢納士,故凡能出門的弟子皆是武功極高的人物。剛剛慕秋白一眾趁亂拿住張少英時,雪花飄落四女只動了兩人,一招二人連擊便將那灰袍人擊傷,仙宗雖小,卻不可小窺。

剩下的三宗則較弱些,器宗常起常落,已分為天地兩宗。天宗歸附朝廷,地宗則震懾於官場,已是隱匿。兩宗分裂之後,元氣大損,以至天宗需依靠朝廷的力量,才能造出上好的機關術。如今終現火藥武器,正是天宗的鼎盛之期。藥宗救死扶傷,甚得百姓敬仰,佔據巴蜀之地,不依靠外人,卻因甚為籠絡人心,又不肯屈服於朝廷,為朝廷所忌。隱宗則是個神秘的一類,或者是前人對於武道七宗的拼湊。隱宗並非是個門派,內中人皆是些厭倦世俗,富有識見不涉人間的隱士。其中也有例外,至少待有機會,誰都不願就此耗費所學。這些內中人雖各不相關,各自深居於殘陽湖畔,深山野嶺之中,亦是一股極其厲害的勢力。當年名相****耗費不少力氣,請得數位隱宗謀士,便是如虎添翼,一舉跨過南唐重鎮採石磯。

若非有靈女在,在這諸多高手圍攻下,長老此跡亦能逃之有望。但有靈女在,卻是難逃此劫。正當諸人劍拔弩張之際,遠處傳來一陣打鬥聲。接著數道人影晃動,兩撥人瞬疾而至。當先一人滿頭紅髮,正是慕秋白。其後花妃,清幽,舞依,及灰袍人。灰袍人已受重傷,面色煞白,勉強可行走。慕秋白手裡架著個人,卻是張少英。其後一撥人則是小雪,小花,小飄,小落四女。四女只是從小侍候靈女的侍女,不是她坐下弟子。四女神色極是陰冷,與剛剛那少女般的清靜卻是大相庭徑,判若兩人。

柳天波,胡淵,石豐並未追來,而是護衛著那救出的一眾人。所有人都是心中暗歎,不想慕秋白受盡重創仍能如此風采依舊。只聽慕秋白淡淡說道:“或許,我們需要好好談談。”靈女冷目射向慕秋白淡淡說道:“若你再來遲一刻,這仲柯老兒便要身首異處。”慕秋白說道:“你又何須演戲?仙宗聖女豈是泛泛之輩。”

莫峰至此大感不簡單,靈女前來相助己非是簡單至此。至少仙冥兩宗內中牽涉,非是立於江湖不過三十餘年的逍遙城所能企及。靈女放下手來,向正思索中的莫峰深深一揖,歉然說道:“莫宗主,仙宗隱瞞甚久,仙宗甚感歉意,稍刻即向你等釋明一切。”憑著仙宗門聖女如此一禮,歉然道明,莫峰再大的疑問也能壓於心頭,當下示意七殺退開。仲柯這才走近慕秋白,說道:“你拿去哄美女吧。”說罷,將劍扔給了花妃,花妃恭敬道了謝。慕秋白將張少英向莫峰拋了過去,兩丈之距已是隨手之間。莫峰摟著張少英俯視檢視,只見他面目猙獰,顯是在極度憤怒的關口給點了暈穴。

慕秋白突然問道:“長老也會開玩笑?”仲珂嘆息道:“我是個人,還沒死。”慕秋白不置可否,微微笑道:“或許吧。”莫峰向靈女問道:“諸人來歷,還請靈姑娘賜教。”靈女美眸掃了小雪一眼,四女會意退開照顧剩下的群乞去了。靈女瞧嚮慕秋白,說道:“當年金陵一戰,冥宗雖有所創傷,所現卻是冥宗的一角,毫無重創可言,仲柯長老便是冥宗安排在李後主身後的四大護衛之一。”眾人為之釋然,李煜保命十餘載除了對宋朝的卑躬屈膝,便是靠了這四人。當年宋太祖趙匡胤三請李煜北上不成,數次暗殺盡數失敗,最後也只迫得曹彬大舉來攻。

南唐歷三帝,國亡已二十多年,莫峰等常聽城主談及天下大事,對此諸國風雲之事倒是甚為知曉。當年冥宗突然涉入南唐內政,輔助已坐上南唐第三任皇帝的李煜。此事本是知者甚少,卻都不解其因。其時宋太祖趙匡胤已滅荊南,後蜀,南漢等割據勢力,南方只剩下南唐。吳越則與南唐較有不合,更成了宋朝的秘密聯軍。加之器宗,禪宗的支援,更請得不少隱宗的謀士,宋勢已不可擋。而冥宗輔助南唐是實,卻並未有過多大作為,也僅僅是護衛李氏皇族的安危。冥宗過晚尤晚的選擇輔助南唐,這便是極不明智。可嘆李後主一心與大小周後風華雪月,求教拜佛,安享於醉生夢死,對宋朝更是委曲求全,以求偏安一偶。冥宗的加入甚至也未引起李煜的重視,隨便給了個封號便作罷。冥宗突然無緣無故的加入這岌岌可危的南唐,至今諸多人仍是不解內因。諸眾都只是猜測,或許是貪圖南唐的曠世財富,否則冥宗也不會伸出援助之手。

朝政之事,莫峰雖不以理會。但逍遙城受朝廷欺壓已久,今始之境已是大感不妥。若是陷入這兩宗的爭鬥之中,對逍遙城而言絕非利事。身為逍遙城的核心人物,莫峰自是為逍遙城著想。至少以冷雪十三堂的勢力絕不會久附於逍遙城,這是莫峰一直以來的感觸。然而一切疑問只待回城尋問城主,才能詳知其中內因。

莫峰愣然,終明白兩宗顯是有備而來。奪柳天波的紫星劍是虛,約見調解兩宗恩怨卻是真。當年李煜的第一任皇后死後冥宗便開始撤退,****帶領器宗,禪宗,隱宗和五千禁軍偷襲入境將冥宗圍在大山之中。於是冥宗只得向仙宗求助,也就是這一次江湖上才漸漸知道冥宗在北方,仙宗在南方。仙宗派出大批高手馳援,半路便遇到宋軍伏擊,被迫躲進山洞,被****安排的火藥盡數炸死在洞中。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冥宗出了奸細,仙宗掌門人仙尊親自領人前來救援,解了冥宗之圍,兩宗卻因此有了隔膜。想來兩宗多年來沒有交往,這次怕是冥宗請約,卻不知要做些甚麼。冥宗的勢力雖大,但若兩宗對立,對兩宗而言絕非利事。兩宗之所以能化干戈相存於數百年之久,自是歷代掌門人均清楚兩宗相鬥的結果。哪怕是禮面上的和好,對兩宗而言百利而無一害。仙宗為了冥宗折損那麼多高手,元氣大傷便是任何東西都彌補不了得。想到此,莫峰心中巨震,剛剛那威力巨大的奔雷箭非是仲柯長老所造,冥宗勢力再大也絕不會有如此能力造出如此殘忍的火藥武器來。

只見仲柯長老自腰間掏出一卷厚厚的錦緞來,慕秋白接過交給了靈女,甚為莊重。靈女眼中閃過一絲注視,接了下來,卻看也不瞧一眼。仲柯問道:“聖女不看看麼?這可是仙宗盼了幾百年的東西。”靈女微微一笑,失去了剛剛的肅穆,問道:“長老難道要弄來假的不成?”

蓬蓬數聲破空的巨響,莫峰身後的七殺諸人破空般的射向後方,追風逐流也自另一方向奔出。仲柯向靈女說道:“回城見到仙尊,請代老朽問好,這是本教教主親筆,請代為交付仙尊。”說時,長老又在腰間掏出了一個精緻的扁木盒,慕秋白接過交給了靈女。靈女已知發生了何事,皺眉喝道:“如此而為,有辱會約。”仲柯說道:“遲早要來,便不會再有麻煩了。”慕秋白向莫峰說道:“我們的打賭結束了。”說罷,但聽蓬蓬的數聲破空悶響,林中只剩莫峰,靈女,張少英三人。隨著一陣密集的尖嘯聲,遠處空中升起一片火海。那是一支支帶著火藥筒的火彈雕羽箭,其威力雖小。但集少成多,一射一大片,即便不被炸死,也得被濃煙毒死。雖然這些火彈雕羽箭對靈女,莫峰眾人來說並不能造成傷害。但並非人人都能有他們這樣的武功,比如大頭他們便是最好的攻擊目標。茫茫夜空閃過雄鷹的尖鳴,這一個訊號對於那些朝廷爪牙來說這便已足夠。

不遠處傳來頻頻密集的爆響,深夜之中震耳欲聾。方圓一里之內已被火彈雕羽箭所籠罩,爆炸之後四處開始急劇的燃燒。此時空中又射出了第二波,靈女,莫峰這身處的一席之地也受到波及。這些火彈雕羽箭較之如今朝廷軍隊所用的火箭,其威力已大了數倍。那裝滿火藥的鐵筒便綁在雕羽箭的前端,火藥筒前則纏著浸溼的易燃黑油布,只露出一截箭頭。使用時只需點燃油布射出,憑著持箭之人的經驗,以臂力掌握目標的方位射出便可。火藥筒內隔著一塊壓緊的幹棉,能延時爆炸。常人若是受到如此攻擊,哪怕是一支火彈雕羽箭。稍有不慎便能致人五官殘廢,甚至活活燒死。這火彈雕羽箭的射程隨著火焰筒內的幹棉而改變,分為三百步,五百步,八百步。距離越遠,火藥桶內的幹棉便越厚。如今朝廷火藥武器的大量使用,使得器宗日益膨脹,亦能造出如此厲害的火藥武器。

所有人都明白,顯是慕秋白等人早已放出了風聲,自約見時引器宗前來偷襲。如今器宗,天地兩宗已分道揚鑣數十年。地宗一直隱匿不出,便任天宗依靠朝廷日益勢大。如今江湖中,武林盟也與朝廷聯盟。唯剩下逍遙城,神秘莫測的冥宗,高手如雲的仙宗以及蜀地的藥宗成為朝廷眼中所謂的心腹大患。

掌管天宗的是個名叫皇甫勳的人,江湖上見過其人的並不多。然而,莫峰卻早查過其底細,原來他竟是當年南唐李後主的大將皇甫繼勳。這是自宋太祖便開始的金蟬換殼之術。當年平定天下時,許多人都會獲得一個新的身份,諸人便以此來逃避仇家,這皇甫勳便是其中一人。當年宋軍圍困金陵,李煜命寵臣皇甫繼勳與張洎,軍師陳喬等人鎮守金陵城,自己卻躲在**之中享樂。豈知皇甫繼勳與張洎二人卻暗中降宋,謊報軍情,弄虛作假隱瞞李煜。後來終至東窗事發,李煜大怒之下下令殺皇甫繼勳。至於皇甫繼勳為何還活著,恐怕當年殺的也不過是個替身。皇甫勳並不屬器宗,只因朝廷需抓牢器宗的命脈,限制其權力,防其叛變之心,故而器宗的真正執掌人卻是個副掌門。

今次皇甫勳竟然意欲偷襲殺七殺,必定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襲殺七殺這等大事,皇甫勳定會前來督陣。

焉月等人展開輕功奔向正在奔跑的柳天波一眾,好在群乞凝聚力強。危難之際眾人倒未散亂,大家牽手跟著柳天波等自林中疾奔。滿天的火彈雕羽箭如雨而下,柳天波,胡淵,石豐,雪花飄落四女正盡全力以陰寒掌風拂掃,將未及爆炸的火彈雕羽箭撲滅,漫天的箭雨擋在方圓丈外,卻仍感到頗為吃力。這火彈雕羽箭一旦幹棉燃盡,便即爆炸。尤其是那藥筒內的幹棉燃燒速度不一,甚至未落地便爆炸,教人難防。那一陣箭雨射出上千支火彈雕羽箭,可見對方的人數之多。啊,隨著一聲慘叫,一支落在樹梢上火彈雕羽箭爆炸開來,重重那小腦袋瓜上已然射進了一顆雕羽箭的碎鐵珠,頓時倒地斃命。牽著他的果果已然嚇得哇哇大哭,口中不住喚重哥哥起來接著逃跑。群乞都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沒有張少英在身邊都亂了方寸,人人尖叫大哭,不住大呼老大。也不顧滿天致命的火彈雕羽箭,都停下來回身扯起果果。

“呀!”隨著柳天波的一聲怒吼,數支雕羽箭齊在空中連環爆炸開來,湧出一片濃煙黑雲,接著便是碎鐵珠四散激射。四周的樹木都在激烈的燃燒,滾滾的濃煙燻得人睜不開眼,呼吸不暢。剛剛柳天波之所以在紫星劍被奪走都未及去追,便是要護住這些孩子,這是張少英的選擇。焉月等人趕到時,便目睹了重重的慘死。她是個有家室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眼見重重死於非命,內心的母愛便刺得她一痛。焉月當先摟起了果果與小香,轉身向山頂奔出。群乞本是三十人,如今重重也不在,頃刻只剩下十四人。等焉月等趕到,諸人便也不用再忌憚那火彈雕羽箭的威力。各自夾著眾乞丐自林中飛奔,不過片刻已然脫離了火彈雕羽箭的範圍。眾人彙集到一片長石壁下凹陷處,七殺眾人迅速清理了幾塊巨石,將石壁兩旁擋住。再將眾乞帶入裡面。眾乞丐均是面目呆洩,嚇都未緩過神來。包括小香在內,亦有數人均臉色發黑,口鼻溢血。焉月當先給諸人服了顆闢毒丹。這些火彈雕羽箭自身的爆炸單以個數而論,威力並不大。只是裡面內附**和碎鐵珠,隨著爆炸擴散,即劇毒又叫人難防碎鐵珠。此時天際又射出了第三撥,方位正是石壁處。七殺等人皆奔出石壁外,焉月向柳天波冷聲說道:“柳統領對器宗該更為熟悉,若不吐露一二,這些孩子一個都保不住。”柳天波面色陰冷,暗歎這皇甫勳當真是無法無天,竟然用這些孩子的性命來拖住他們。柳天波冷冷道:“後方該是最薄弱的地方。”說時,漫天的火彈雕羽箭已然襲來。諸人迅速揮出凌厲的陰冷掌風,將箭雨擋在三丈之外。

漫天的爆炸之中,焉月毫無顧忌的自懷中拿出火摺子點燃一根焰火。焰火沖天而起,爆炸後,閃現出一個圓球又瞬間消失。壁內,滿臉汙垢的果果最先清醒過來,他爬起身來,走到小香身旁,搖著癱坐在地上小香的衣袖哭道:“香姐姐,重哥哥是不是死了?”經果果一扯,小香也醒了過來。環視大家一圈,發現一眾小孩內只剩下果果一人了。餘下只剩,瘦馬,青舒,成業,阿烈,天仁,小作,金剛,於芳,竹生,狗娃,時錯,十四人了。想起張少英,小香心中一驚。她強忍著想哭的衝動,將果果的小臉蛋擦拭乾淨,哄道:“果果乖,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此時大家這才一一清醒過來,只聽瘦馬驚叫道:“老大,大頭怎麼不見了?”“老大不會死了吧?”金剛忍不住哭道。他這一說,眾乞丐均是一愣,接著許多人開始大哭起來,甚是淒涼。小香忙對瘦馬說道:“瘦馬,你讓大家不要亂跑,我去找少英哥。”瘦馬一把拉住小香,喝道:“外面危險,你又打不過慕秋白,去了也是送死。”一聽得救張少英無望,小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慕秋白的厲害她是見過的。小香吼道:“我不管,便是死,我也要和少英哥死在一起。”說罷,小香開始掙扎要奔出洞去。瘦馬也吼道:“若是老大還活著,你若出去被炸死,我如何向老大交代?”小香終究是個少女,失去了對張少英了的依賴,心裡便空落落的。聽得瘦馬如此說法,內心倒是尋得一絲安慰,倒平靜了許多,心中不住祈禱張少英無事,只聽瘦馬續道:“現在我們便是要保住性命等老大回來。”瘦馬說時言語中雖顯得底氣不足,但群裡除了張少英,瘦馬,大頭也有著威信,及得眾人信任。眾人七嘴八舌的問道:“老大真會回來麼?”瘦馬也只得支支吾吾敷衍著眾人,勸慰大家安心。小香含淚癱坐在地上,悲痛欲絕。今日所發生的事太多,太過震撼,她真是承受不住了,她只想撲到張少英懷內大哭一場。

隆隆的轟鳴逐漸停息,顯然器宗已受到了攻擊。四周又開始開始著火燃燒,胡淵挺劍以劍氣將四周的雜草灌木掀了個底兒朝天,露出一塊空地來。此時,靈女與莫峰揹著張少英趕了過來。眾人一見張少英還活著,瞬間皆燃起了希望。張少英已經醒了過來,得見大家還有活著,淚喜而泣。大家呼喊著奔將出來與張少英抱作一團,大哭不止。小香仍癱坐在地上,由於芳扶著,二女不可置信的看著張少英。瘦馬大哭道:“老大,你可回來了,我們都擔心死了。”張少英顫動著身子向瘦馬問道:“咱們還剩下多少人?”瘦馬忙道:“還剩下十四個人。大頭還沒回來,怕是、、、、、”瘦馬雖未說下去,但張少英已然明白。張少英但覺怒無可恕,轉身走近柳天波,吼道:“為甚麼會這樣?你們不是說甚麼都安排好了麼?現在我死了那麼多人,你滿意了嗎?”說罷,張少英悲從中來,竟癱跪在地上嗷嗷痛哭。

“少英哥。”小香走近,緊緊撲在張少英懷裡,泣聲呼喚。

聽得那熟悉的聲音,原來小香還活著,張少英頓時欣喜若狂,緊緊抱著她。看著眼前的一切,柳天波長嘆一聲,向莫峰道:“不擇手段,今日算是見到了。”莫峰再也沒有了那迷人的微笑,緩緩說道:“他不會活著離開,雖然這並不是葉非凡的過錯。”葉非凡正是當今器宗天宗的副掌門,擅長各類機關器械的造就之術,是個頗為正直的老人。只因一直被朝廷壓著,故而也只能任皇甫勳而為之。這一點,見過其人的柳天波是深有體會。這皇甫勳敢對逍遙城下手,顯是受了皇帝的密令,否則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亂殺無辜,大肆燒山。

場中只剩下莫峰,靈女二人。張少英安撫眾人一陣,卻難掩眾人心中的悲憤。群乞已然平靜下來,有張少英在,眾人也漸漸放下心來。大家擠在一起均默默不語,沉浸在親人逝去的悲傷之中。折騰了一夜,果果已累的睡著了。這時,莫峰,靈女走了進來,看著剩下的這些少年,莫峰大感慚愧。眼見果果仍健在,心中總算升起一絲溫暖。靈女與眾人未有瓜葛,早已見慣了生死。只是隨著莫峰靜靜地注視著群乞,卻也難掩心中的那份波動。仙宗門尚武學之道,雖不崇尚俠義,卻也不違背俠義。靈女非是冷血之人,與莫峰等人接觸的久了,心中自有著一份憐憫。莫峰向張少英緩緩說道:“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到傷害,相信我。”莫峰少有承諾,如今卻對著一群不相干的乞丐做出了一個承諾。

張少英卻對莫峰的承諾生出了質疑,甚至是憎恨。心中因世人對逍遙城的惡評,難去輿論。暗咐自己因逍遙城的名聲不好選擇了武林盟,終引來他的不滿。以至他不全力救助,倒把剛剛七殺的救命之恩給拋在腦後了。莫峰瞧出了張少英的想法,微微一笑,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說罷,轉身走出洞外。

遠處四面傳來慘叫聲,樹木倒塌的聲音,淒涼的慘叫絡繹不絕。

林間的一處山坳站滿了人,均是身穿夜行衣的高大漢子,這些人都是直接從禁軍中精心挑選而拜入器宗山門的弟子。雖然身為器宗弟子,卻還是保持著軍隊的編制。數處篝火將山坳照的通亮,足有三百餘人。樹梢上站著十多隻身形龐大的禿鷹,左顧右盼之時,兩隻銳利的鷹眼幽幽發光。皇甫勳已年愈過甲,深沉而佈滿風霜的削臉雖刻意颳去了鬍子,卻仍難掩皺紋。皇甫勳人雖老了,但身形很是健壯,甚至有些發福。一身深藍錦服極為華麗。此刻,他正在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站在他身邊的兩大親信,李若成,裴主二人垂首默默不語,均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餘下當中倒有四十多蒙面人,衣冠各式,兵器各異,為朝廷所僱的武林高手。剩下的人莫不是兩人一組,各個身材挺拔。二人一人舉著火把,一人持大弓。這些弟子經過訓練,一張弓可以同時射出三支火彈雕羽箭。

“不是說只有莫峰,追風逐流三人嗎?”皇甫勳不滿的向李若成問道。

李若成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生得極為平常,卻甚為圓滑。今次便是他得到情報領著皇甫勳前來偷襲。李若成忙跪下,說道:“稟宗主,此乃屬下親自得到的情報,絕無差錯。”

皇甫勳冷哼一聲,道:“且看現在的形勢,怕是七殺來了也未必。”李若成一驚,七殺的名頭他還是很畏懼的,忙問道:“那該如何?”皇甫勳說道:“幸好今日我帶來大批高手,負責給你害死都不知。”一想起器宗的器械威力,以及在場的諸多武林高手。李若成倒是定下心來,忙道:“那宗主還不進攻嗎?就憑這些弟子,絕不是莫峰等人的對手。”

皇甫勳冷聲道:“人家都已經滲透進來了,還如何進攻?令,讓前面的人退回來縮守此處,隨行高手八人一組散出去。哼,我就不信,憑著如此多的高手,還奈何不得他七殺。”說罷,一眾高手四處散開。一隊弩手矯健的躍上山坳上隱藏起來,眾黑衣人則開始變換陣型,一群身材龐大的漢子抬來十張床子弩,開弓定錘

“敵人自四方攻進來,屬下敢肯定,七殺必然全來了。”一直未說話的裴主,此時稟道。他是個跟隨皇甫勳多年的侍衛,如今也五十多歲了。只因他行事謹慎,深得皇甫勳信任。此次偷襲莫峰的情報來的太過蹊蹺,裴主本是不贊成前來偷襲的。無奈聖上親自下令,皇甫勳也不得不接令,然而此時事與願違,顯然情報有誤。

皇甫勳對裴主的建議還是聽得進去的,沉聲說道:“那今日便讓我等見識一下七殺的厲害吧。”說罷,皇甫抬頭向天上看去。夜空之中,諸多的黑影如一片烏雲在快速的盤飛。那是禁軍拜入器宗的飛卒,駕著器宗以蝴蝶外形造的蝴蝶翅巡視地面。這些飛行翅寬愈兩丈,經過士卒的熟練施駕,群體聯合時,配合著飛行翅上的機關,憑著天空的優勢,能形成一股強大的攻擊力。這些熟悉機關操作的飛卒竟可探查方圓十數里的壯況,又可對地面軍隊形成掩護。這樣的飛卒訓練花費極大,不僅要過人的膽量,還要有冷靜的頭腦,稍有不慎便會掌握不了風向而摔下來。

林間,諸多持槍搜尋的弟子開始向山坳靠攏,甚是慌亂。只聽得四處轉來淒涼的慘叫,讓人毛骨肅然。這些弟子雖然配有袖箭,腿箭,短劍,然而,那死亡的聲音越來越近,已經有人開始慌亂的向後急退。僅僅只是半刻之間,斃在七殺,小雪四女,柳天波,追風逐流手上的弟子已近六十人。柳天波雖不嗜殺,卻也殺了數人。這些弟子平日丈著器宗的強勢,在外欺男霸女,行事及其惡毒,早該好好教訓一番。

四處閃動著如幽靈般的影子,所到之處慘叫駭人。眾弟子平日驕橫的貫了,哪遇到過這般厲害的人物。諸眾驚慌快速撤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七殺卻沒有停手。逍遙城受朝廷的欺壓由來已久,仇怨極深。在逍遙城的眼裡,殺朝廷走狗已是再輕鬆不過了,尤其是如此窮兇惡極之徒。凡逢遇七殺,倒地之後便再無聲息。四個美妙可人的花季少女聚在一起,大步向前,在林間閃爍,若非那一聲聲透人心肺的慘叫,那定是一曲美妙的舞步。

柳天波雖失去紫星劍,只以一雙肉掌閃電般的在人群中穿梭。他並非為殺人而洩憤,而是向皇甫勳要個交代。武林盟雖與朝廷聯盟,但兩方又是相互利用。雙方各自的行事雖各不想幹,卻也不能因此而亂殺無辜。果果死去的那一幕,頻頻自柳天波腦中顯現。他雖見過嬰兒的慘死,卻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歷歷在目,何況保護他們本就是自己的職責,如今傷亡如此之大,柳天波心中更是內疚。

“咚”的一聲撞擊大響,林中上空落下一道倩影。兩個正在急退的弟子被這一撞擊之力撞飛,接連撞折三顆碗大的松樹,已是沒氣了。那女子正是花妃,花妃淺笑嫣然,向柳天波說道:“柳統領今日大開殺戒,怕是要惹朝廷責怪了。”柳天波倒是一驚,問道:“你們來此做甚麼?”花妃嬌笑數聲,身子瞬間如風飄出數丈遠。隨手捏住一個正在急退弟子的脖子,輕輕一捏便捏碎了那弟子的喉骨,可憐那弟子叫都未及叫出聲來。花妃笑道:“如此美妙的屠殺盛宴,若是錯過,豈非可惜。”柳天波不禁眉頭一皺,以這些人的武功要將這裡的弟子屠盡當真不是難事。然而這些弟子雖罪大惡極,好歹是拜入器宗的弟子,算是武林一脈。但若盡皆屠盡,卻也太過狠毒,朝廷那裡不好交代。尤其是如此下去,皇甫勳今日都在劫難逃。葉非凡與皇甫勳向來不和,這次出來都未帶葉非凡的弟子,對器宗的機關武器卻用的心安理得。

只是柳天波止身一人,餘者盡是些邪性人物,殺人如兒戲,教人心寒。尤其是此中牽連甚多,若是將這裡的數百弟子屠盡,那筆帳自然算在逍遙城頭上。皇甫勳雖然並非真正的掌門人,好歹是器宗的門面。堂堂器宗掌門人死在逍遙城手裡,葉非凡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如此一來便註定兩方的再次拼鬥,器宗雖然依靠朝廷,器宗的器械威力卻不可小窺。一旦器宗圍攻逍遙城,與逍遙城有仇的那些各大門派必定群起而攻,勢必引起江湖中的腥風血雨。然而一己之力,柳天波終是寡不敵眾,未有說服力。眼前最重要的便是見皇甫勳,助其逃走。此刻柳天波以大局為重,把果果的死也拋在腦後了。

花妃始終混跡在柳天波前方,淒涼的慘叫響耳不絕,似是故意做與柳天波看。蓬的一聲,天上又掉下一物來,卻是一架燕尾翅。那弟子早已身亡,燕尾翅斷為兩半。柳天波向空中望去,不由一驚。空中飛卒隊形大亂,四處翻飛,似是在躲著甚麼。

原來這些飛卒隊長眼見敵人已滲透至地下軍隊之中,無法進行攻擊。便指揮飛卒向莫峰等所在之地飛了過去,連番以暗箭俯衝激射。豈知莫峰等早有準備,靈女獨自一人擋在石壁下。莫峰躍上石壁之上,憑著精準的手法,在那密集的箭簇中接連擊落數人。這時,另一隊飛卒隊長則發現了另一撥人,卻是慕秋白等人。長老已離去,只剩下慕秋白停留在山間禿頂處未離開。眾飛卒均經過秘製的藥水練功行法,目力勝於常人。慕秋白所處之地,偏坳顯出,自然也成了飛卒攻擊的目標。

眼見著數十飛卒俯衝而來,慕秋白似乎並不在意。只聽慕秋白淡淡說道:“在天際殺人,似乎更有趣。”說時,清幽,舞依,灰袍人三人已各自坐上一架燕尾翅。“你簡直是瘋了。”灰袍人說時戴上了水晶眼罩。說罷,灰袍人搬開機括拉桿,燕尾翅翅膀頓快速撲動,陣陣的扭簧壓縮嘎吱之聲絡繹不絕。燕尾翅帶著灰袍人快速上升,待升起五六丈高,停下翅膀揮動,燕尾翅立時向山下滑落,丟擲個大彎度,這才徐徐上升,清幽舞依隨後跟上。慕秋白並未使燕尾翅,只是坐在舞衣身後。這二人乘坐的燕尾翅,翅膀寬愈三丈,內建四根指粗的扭簧,帶起二人來也毫不費力,舞依美眸閃過一絲歡喜。無論燕尾翅還是蝴蝶翅,起飛之時都需要深入高空,俯衝下來才能連續保持衝力。倘若連環的翅膀撲動,用不了幾次,內建的扭簧便會鬆懈,引來天災。即便是武功精深的高手,稍有不慎也能導致粉身碎骨的慘境。尤其是在快速的飛行之中,強烈的摩擦甚至能導致翅膀撕裂。故而每一架燕尾翅必用極其封密的上等布料摻和金絲前後緊連至十層,方能合上精密的檀木進行飛行,極其精貴。

慕秋白一眾多年來習得一門“赤流微雲”的無上輕功,修習這門輕功,身體越輕盈,修習起來便也事半功倍。傳聞凡修習有成者甚至能借助一些鷹,鶴等飛禽飛行。這門功法傳自何處已不得知,但武林中知習此功法亦有不少。只是這門功法極耗內力,需以精深的內力為輔,方能修成有望。即便是修成此功法,也得經過長久的天際磨練,才能熟練掌握。真正修習有成者,卻並不多見。

三架燕尾翅盤旋著滑向遠方,俯衝而來的飛卒頓撲了個空,只得再滑入遠方調整方向再尋攻擊。好在諸飛卒平日不缺默契,慌亂之中並未散亂。慕秋白等在空中盤旋了三圈已升上數百丈的高空,正迎面碰上再次攻擊而來的飛卒。一旦掌握好燕尾翅的勢處,便不需再盤旋而上。三架燕尾翅突然側身四散分開,再次躲過飛卒的攻擊。僅僅只是一個大弧度的撤移,三架燕尾翅順即滑向遠處的一隊飛卒群追去。

那隊飛卒群足有二十人之多,急速飛行之中不見雜亂。飛卒隊長顯是發現了身後的異常,未待燕尾翅的衝擊力減弱。群體倏的竟在空中一個翻騰,即分作數丈開的三層反向慕秋白等衝去。這樣的轉身之法連慕秋白一眾都不敢嘗試,一眾倒是對這些飛卒刮目相看。清幽,灰袍人突然向下方急躥,陡然剩下一架燕尾翅,飛卒隊長仍發動了攻擊口令。瞬間數十支短箭急速射出,覆蓋了慕秋白燕尾翅前滑翔的一片局域。這些箭簇或許傷不到慕秋白,但要刺穿翅膀卻輕而易舉。在這樣的高空之中,除了閃避別無選擇。要知這射出箭簇的力道均是以數道強勁的彈簧射出,力道之猛,足以穿破任何盾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