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遊城,陸成永府邸。

世間萬物好似全部融合在一起化作一個緩緩轉動的巨輪,看似與其息息相關,但是脫離了誰他都能夠繼續轉動。就好似風只要輕輕吹動,就能將草隨意吹拂,左搖右晃或者是直立與倒伏;最開始我們都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是那風,最後卻不得不承認其實那被隨意*的草才是自己真正的命運。

東流城也是如此,少了黑道第一人的海權,卻沒有想象中的風起雲湧,也不知道是海權自己作惡多端導致他的死好似平靜的海綿落入一顆小石子不起波瀾;還是人心早就已經淡漠至此,鮮血也已經無法謳歌生命的意義。

都說高處不勝寒,站的高了也就看不清誰的臉上帶著的是真心的笑容。

陸成永就是如此,曾以為自己只要活下去,然後帶著自己的那些好兄弟好夥伴吃得飽穿得暖,就這樣一輩子就好了。可是在那一夜之後,他陡然感覺到,一直,都是一個人罷了,沒飯吃就只有自己會餓;沒衣服穿就只有自己會冷。親情早就失去了,愛情和友情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了吧。

短短六天,短短六天內,自己的那些準備用自己的頭顱換取一份飽飯的兄弟,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臉上帶著諂媚討好的笑容,想自己索取著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還有甚者,一群一群自稱是陸成永生母,在一個不堪回首的晚上和海權有了他這個私生子。這讓陸成永想笑卻無從笑起,想哭又哭不出來;如果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話,或許就在她們的淚水和哭泣下相信了吧。

陸成永府邸主臥室內那張誇張的大床早已經在陸成永的授意下拆除了,轉而換之的是許許多多鬥蛐蛐的小物件,這些讓那些下人暗地裡嘲笑自己許久的破爛玩意。

陸成永看似得到了一切,但自己又感覺什麼都沒有得到。一個人把主臥的門窗全部關得死死的,不讓一絲一毫的光線透露進來。房間的正中間擺著一個火盆,陸成永一臉木然的蹲在火盆面前,身上的錦繡華服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換了,原本乾淨的下巴也密佈上了滿滿鬍渣。眼孔中火焰伴隨著他手上的紙張落入在不斷地騰躍,終於他手上的紙張全部被焚燒殆盡。

“砰砰砰,砰砰砰…”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陸成永的失神,陸成永眉頭一皺,眼眸中滿是煩躁,“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吩咐,不要來打擾我,給我滾!”

門外的聲音停止,陸成永的視線回到眼前的這盆火焰中,挑著指尖伸縮著讓火焰把所有紙張所有自己燒得乾乾淨淨,陸成永奇怪的笑了。

“碰!”的轟隆一聲,刺眼的光芒瞬間漲滿整間屋子,刺激的陸成永的瞳孔一陣收縮差點流出淚水。

“脾氣很大啊,陸大爺!”聲音極為冷淡,不起波瀾。

是他,無七!淡然的聲音在陸成永耳中卻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嚇得他頓時跌倒在地面,手肘不小心打翻火焰熄滅的火盆,黑色的灰燼迎面灑了他一聲,隱隱約約陸成永能聽到下人們極力忍耐的笑聲。

“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玩*嗎?永哥!”無七皺著眉頭看著地上滿身狼狽的陸成永,幾天下來依舊沒有線索讓無七心中很是煩悶。

“沒,沒有。”陸成永侷促的站起來,萎縮的後退兩步不想卻踩在火盆上,一聲“哐當”嚇了他自己一跳,差點驚叫出聲,好在房間裡只有他和無七兩人,門外也因為無七吩咐過沒有人在,要不然又將成為府邸中下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你在害怕。”

無七的聲音在陸成永耳邊響起,陸成永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就說到,“我、我沒有、我沒有怕你!”

“哦,你在害怕我什麼?”不知何時,無七又消失在門口洞開的光明之中,整個人如同幽靈般融入房間的黑暗中,幾乎讓眼神剛剛緩過勁來的陸成永以為房間裡出現了一隻鬼。

“你那個蛇頭牌子,任、任誰都、都會害怕的吧,啊,哈哈,哈哈。”陸成永一面結結巴巴的回答者無七的話,一面乾笑著,整個人好似戲臺上的小丑一般。

“玄蛇頭黑鐵暗衣令。”無七用冷漠的眼神看著陸成永,幫著他說出那塊讓他恐懼害怕的令牌。

“對對對、對對,就是那個玄蛇頭黑、黑鐵令牌,令牌。”尷尬好似駐紮在陸成永的臉上伴隨著恐懼永不消失,“暗、暗衣令。”

“嗯。”無七微不可聞的聲音算是回應,而後停留下一大片寂靜,見陸成永慢慢鎮定下心神繼續說道,“還有。”

陸成永心裡又是一驚,心情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麼事?”

“左遊城所有十五週歲以上人的戶籍你全部都拿來了嗎?”無七聲音有了起伏,他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浮躁問道,“我要的是全部。”

“啊!”陸成永下意識的一慌,“應、應該全都拿去給你了吧。”

“我要的是肯定的回答,而不是應該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雖然陸成永看不清無七的模樣,但他能感受到無七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森森的寒光從他那隻被遮住的眼睛中射出來,盯著自己。

“好、好,我再去催催。”雖然陸成永很想挺直腰背說出,戶籍全都交給你的這種話,但是到了嘴邊就變成了自己的退步。

“嗯,好。”無七從黑暗中走出來,在陽光下一閃即逝,離開了陸成永的房間。

陸成永剛剛鬆口氣,就聽到,“對了,活著,你現在還不能死,你需要活下去。”這莫名其妙出現在耳邊的話讓陸成永剛剛放下去的心臟又重新吊起來。

就這麼呆呆地站在房間裡許久,陸成永終於確定無七已經走遠了,這才渾身發軟跌倒坐在地上,看著地上被自己打翻的火盆和身上烏黑的灰燼,陸成永嘴角咧開,偷偷地笑了。

後面三天,無七沒有從陸成永那裡得到任何戶籍,因為陸成永早已經把左遊城裡符合無七要求的戶籍全都交給他了。陸成永對他再恐懼再害怕,也不能憑空變出一個人然後把戶籍交給他。

無七好似真的失望了一般,不再一個人枯坐在房間裡篩選一本有一本的戶籍,那些戶籍經過他的手再回到城主府戶籍室,擺滿了整整一間屋子。

這三天,他去了很多地方,但都是晚上沒有人的時候去的,白天通常縮在城主府的記錄室內尋求不可能存在的一絲希冀,晚上再走在沒有人的街道,如同左遊城無家的遊魂野鬼一般飄飄蕩蕩。

又是一個午後的下午,左遊城依舊天氣陰沉看不見太陽。在經過最初的幾場宴會邀請大家都知道陸成永只是個傀儡後,陸成永的日子就閒下來了,天天躲在屋子裡鬥蛐蛐睡大覺。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玩了許久之後,陸成永蓋上鬥蛐蛐的盒子,仰頭倒在地上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屋子裡出現了一個人,一個一隻冷眼旁觀看著自己鬥蛐蛐不知多久的人,無七。

“啊!”陸成永驚叫一聲從地上竄起來,“你、你咋來了。”在無七面前,他很少能有說話不結結巴巴的。

無七一貫平淡的眼神中此刻泛著不一樣的光輝,熠熠有神的看著陸成永,“你,在害怕。”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四個字,這讓陸成永有了應對的答案。

“當、當然害怕你那塊玄蛇頭黑鐵暗衣令。”陸成永勉強沒有那麼害怕的說清楚這句話。但打死他都沒有想到無七下面的一句話。

“害怕?不,你應該恐懼,身為被暗衣衛抄家滅族僅剩下的餘孽,你看到那塊牌子你應該恐懼,僅僅害怕是不夠的。”無七語破天驚的說道,這句話嚇得陸成永渾身一陣抖索,臉色發白。

“你、你在說什麼啊…”陸成永的聲音已經帶有哭腔。

無七沒有答話,第一次在陸成永面前不是縮在黑暗中站著,選擇坐在屋子內的椅子上,伸手一推面前几案上的杯子,示意陸成永為自己倒上一杯水。

陸成永顫顫巍巍的為無七倒上一杯水後立刻瑟縮著站在一旁。

無七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房間內一片安靜只剩下陸成永緊張的吞嚥口水的聲音。

……

“你在期待什麼?”無七醞釀了許久終於開口,抬起頭看向緊張的陸成永說道,“你在期待著你抹在這杯子上的劇毒毒性發作還是在期待這杯水中的東西發作?”無七眼神深邃的看著目瞪口呆的陸成永。

陸成永緩緩地一步一步後退,無七又開口了。

“不用去摸你那把殺豬刀了,它對於我不好使,就想這杯水裡的毒藥,你應該明白在我面前,你的那些伎倆沒有用的,放棄吧,我可以陪你聊一會。”

陸成永這一瞬間慌亂的手足無措,竟然聽從無七的話,坐在了無七的對面。

“你想幹什麼?”陸成永終於完整的聲嘶力竭的說出一句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