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宮牆斑駁,冷風吹過灰暗的磚石,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讓人不寒而慄。

三皇子謝玉照,著一襲素色錦袍,施施然踏入這片荒蕪之地。

在他身後,王嬤嬤眉頭輕皺,眼中滿是不解:“廢太子謝璟已然被困冷宮,對咱們而言,不過是無用之人。殿下,您何苦特意跑這一趟?”

更何況,還冒著風險帶來個身份不明的女子。

謝玉照微微搖頭,神色嚴肅:“父皇對太子哥哥一直寵愛有加。雖說如今太子哥哥失了勢,但父皇心意難測。咱們做好該做的,總歸沒錯。”

冷宮屋內,光線昏暗。

廢太子謝璟正坐在窗前,藉著透入的微弱光線,專注看著手中的書卷。

那書卷紙張泛黃,邊角捲曲,顯然被他看了許多遍。

聽到聲響,謝璟緩緩抬起頭。

眼中依舊帶著往日的溫柔和煦,輕聲道:“玉照,你來了?”

謝玉照走進屋內。

王嬤嬤小心翼翼將手中精緻的食盒放在破舊不堪的桌上。

食盒用名貴的檀木製成,盒身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花鳥圖案,與這裡格格不入。

謝玉照仿若不覺,輕輕開啟盒蓋。

食盒裡面是兩樣精緻的點心,還有一盅熱氣騰騰的參湯。

“太子哥哥,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快嚐嚐。”謝玉照語氣爽朗,和往日沒有任何差別。

謝璟並不疑他,放下書卷。

謝玉照在謝璟身邊坐下,目光投向屋外屋簷下,緩緩道:“太子哥哥,我趕到溫家的時候,就剩下她了。”

謝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屋簷下,女子蹲在地上半垂著頭,正專注地看著地上的螞蟻。

女子身上的淡色舊布衫,邊緣磨損得厲害,線頭絲絲縷縷地散開。

幾縷髮絲垂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臉頰旁,被冷風一吹,微微漾開。

像是有所感似的,女子朝他們看了過來。

溫嵐收回目光,繼續專注地上的螞蟻。

奇怪的是,來到這個小世界,她腦子裡沒有出現任何系統劇情。

既來之,則安之。

她先等一等。

雖然只看了女子一眼,但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宛如藏著一汪清泉。

謝璟忽然想到喪命於鬧市的溫家三百口人性命,鮮血染透了一條街。

“是我的罪孽。”謝璟閉了閉眼睛。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宮中事務繁雜,我不能在此久留。只是這位女子……”三皇子謝玉照微微蹙起眉頭,目光在溫嵐身上短暫停留,臉上浮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煩惱。

謝璟神色恢復溫和,嘴角噙起一抹淺笑,輕聲道:“人既然已經到了我身邊,那就留下吧。這冷宮孤寂,多個人也好。”

謝玉照不著痕跡地又看了溫嵐一眼,隨後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謝璟輕抬腳步走到溫嵐身旁,微微俯身,溫聲問:“你可知自己叫什麼名字?”

溫嵐抬起頭,清澈的眼眸與謝璟對視。

不等開口,謝璟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你就叫溫嵐吧。”

說罷,他直起身子,走回窗前,繼續讀書。

冷風在冷宮肆意吹拂,捲起地上的枯枝敗葉。

溫嵐重新低下頭,專注於手中的事物。

兩人之間意外和諧共處在這個空間,彷彿世界萬物都無法打破這份寧靜。

不多時,打小就伺候謝璟的張嬤嬤步履匆匆地取膳食回來。

她身形微胖,腳步急促,手中提著的食盒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當她踏入冷宮,一眼便看到了溫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她大步走到溫嵐面前,雙手叉腰,厲聲喝道:“你是何人?怎會在此處?還不快給我離開!”

溫嵐仿若未聞,依舊蹲在那裡,眼睛緊緊盯著地上螞蟻的行蹤。

謝璟幾步走到溫嵐身前,將她護在身後:“嬤嬤,她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就讓她留下吧。”

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張嬤嬤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溫嵐一番,“殿下,您如今自身都難保,還管這等閒事作甚!”

謝璟卻不為所動,目光柔和地看著溫嵐:“嬤嬤,她在這裡也不會礙著什麼,何必為難她。”

張嬤嬤冷哼一聲:“罷了罷了!你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

轉身不再理會溫嵐,自顧自地去擺放膳食。

等看到桌上的點心和湯羹,張嬤嬤再次吼叫起來:“殿下,奴婢囑咐過您,旁人送來的東西,一概不能入口!”

“我尚沒來得及用。嬤嬤放寬心。”謝璟回應張嬤嬤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我已經一敗塗地,淪為這冷宮之人,再無翻身之日。可憐嬤嬤被我連累至此……”

張嬤嬤急急擦了兩下眼睛,嗓音洪亮:“殿下在說什麼!人各有命。能陪在殿下身邊,就是我張桂花最大的福分!”

溫嵐抬起頭,眼中仿若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但很快又恢復了呆呆傻傻的模樣。

夜幕如墨,將冷宮徹底籠罩。

寒風如野獸般呼嘯著,吹得破舊的窗戶“哐哐”作響。

張嬤嬤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冷宮中就兩床看得過眼的被子。

最好的一床,自然給了太子。

剩下的一床平時是她在蓋。

但今夜天氣突然轉冷,而薄被又如此單薄。

根本無法抵禦這刺骨的寒涼。

而沒有被子,只蓋著幾件破棉絮衣服的溫嵐,偏偏又睡在窗邊位置,該是冷壞了吧?!

但她白天那般兇惡,溫嵐這孩子該怕死了她。

不然,為何今夜一聲不吭?!

不!

不行!

真要等到天明,溫嵐這傻姑娘就該被凍死了!

張嬤嬤就要掀開冷冰冰的被褥,起身去看溫嵐。

突然,一陣陰寒的氣息瀰漫開來,仿若一層冰霜瞬間凝結在屋內。

張嬤嬤只覺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下一瞬,脖頸一痛,人倒在了榻上。

溫嵐收回手,赤著腳踏入寒涼的月光之中。

月光如霜,肆意地灑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表情仿若結了一層冰,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