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興奮,不是眼見仇人慘死,也不是發現稀世珍寶!
而是出於人的本能需求!
衝在最前方的人已一頭扎入此處的遍地狼藉,快速將屍體上的衣服剝落,不管血跡斑斑,也不管正反面嘩啦啦往身上套。
只一會兒功夫,後方的人群已經撞了進來,更加的慌不擇食,更加的慌亂急迫!
此時,再無吵鬧聲,就連小孩也在安靜的裹衣服,而穿不下的則拼命往包裹裡裝。
可憐地下的二十幾具屍體,剛剛慘遭蹂躪慘死,又瞬間被剝成了白皮豬。
躺在冰雪中,只餘一條短褲遮羞,詮釋了赤裸裸來赤條條去的生命真義!
如果有後悔藥,他們肯定更願意做個普通人,而不是刀口舔血的勾當。
對於這群難民的狠心無恥,連寒風都小了幾分,冰雪都羞於相見,地上被踩得泥濘不堪,露出黑黝黝的土層,彷彿在述說不甘與憤怒。
呂光胸口憋悶,沒來由的替滿地屍體悲哀,人的尊嚴在生的渴望面前不堪一提。
接下來,難民將車架上的木頭都拆了下來,捆綁起來揹走,窮瘋了也不過如此吧。
人群又恢復吵嚷,有幾個人在咒罵沒有糧食,呂光摸了摸胸口薄薄的口糧,一陣肝疼。
少頃,人群神態再次變得疲憊、睏倦,因為增加了物質,腳步更顯蹣跚、凌亂。
來時像一群餓狼,去時又像吃飽的蝗蟲!
沿著李鵬一夥人離去的方向前行。
顯然,這夥人是有目的地,知道要去的大致方向。
這倒省了思考往何處去,呂光開始偷偷的跟在後面。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彷彿要將這世間的罪惡抹去。
呂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慢慢被薄雪覆蓋的遍地狼藉,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深埋心底。
寒風從身後獵獵吹過,緊了緊厚厚地衣服,總算沒那麼冷了。
呂光想,寒風是從北邊吹來的,這是要去往南方,也許那裡溫暖如春吧!
不知道跟了多久,入眼都是皚皚的白雪,呂光只覺睏意像綿綿細雨不斷地襲來。
忽然,感覺前方人群停了下來,呂光趕緊找掩體藏起來。
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但突然傳出的痛吼聲,顯然前方出現了變故。
緊接著,呵斥、咒罵不停傳來,伴隨著女人的乞求和嚎哭。
呂光藉著遮擋物快速向前行去,眼前的一幕讓他一陣難受。
這是一座建在路邊靠山的房子,總共才三進間,房後隱約可見田地,前方是木柵欄圍起來的大院子。
此時,難民們已經湧入院子、房間,急匆匆地往外搬所有眼見之物,大到衣物箱,小到提物籃,都凌亂地塞滿了物品。
院子裡雞飛狗跳,在餓狼般的難民前,最終都難逃一劫,一一被捉拿。
一個面色稚嫩卻顯滄桑的青年,應該是房子的男主人,正在苦苦哀求,可惜卻無一人憐憫他絲毫。
一個模樣普通的女人,正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掩著嘴巴哭泣。
女人懷中攬著一名五六歲的孩童,扎著一條麻花辮,身上的衣服打著補丁,瘦瘦小小的,一雙大大的眼睛,顯得十分可愛。
此刻,正睜大眼睛,好奇又畏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顯然他還不懂得生活的險惡!
忽然,兩個人抬著一個長長高高的大缸,神采飛揚地衝出了房門,眼睛似裝不下喜悅。
正在哀求的男主人,見到大缸臉上一陣潮紅,幾個箭步猛地竄到大缸前,使勁力氣往回搶。
缸一斜,蓋子脫落,灑下了一些白米,在翻卷起的黑色泥土上顯得非常突兀。
原來這是一個米缸,想來在這個亂世裡非常珍貴,不然男主人不會如此激動。
只是,這下卻惹惱了難民,披頭蓋臉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紅的、青的,男主人本來清秀的面容頓時顯得有些猙獰。
眼見米缸就要被抬出院門,男主人不由急紅了眼,順手把牆角的柴刀操在手上,一刀向一名抬缸的難民砍去。
“我跟你們拼了!”雖然氣急,但砍人的卻是柴刀的背面,顯然尚有一絲理性存在。
“呯”地一聲,抬缸的難民應聲倒地,男主人不由怔了一下。
可是,這下算是招惹了馬蜂窩,旁邊的難民一下子圍了過來,雨點般的拳頭、腳背往男主人身上招呼。
此時的男主人雙眼通紅,無奈之下反被激起了血性,撕咬、爪撓,與難民扭打在一起。
躲在角落的女人,死死捂著嘴巴,睜大雙眼,驚恐地望著眼前一幕,被嚇得已經忘記哭泣。
也許是反擊傷到了人,只見剛才被砍倒的難民,睜著血紅的眼睛,掄起柴刀用力往男主人身上砍去!
這下,不僅觀看的呂光嚇傻了,就連圍毆的難民也嚇住了,紛紛往四周逃散。
柴刀砍在遮擋的手臂上,手臂骨斷筋折。
柴刀砍在胸口上、脖子上,頓時血流如注,瞬間地上殷紅一片。
砍人的難民已經徹底瘋了,將人性的扭曲、殘忍發揮得淋漓盡致,依然一刀刀砍向腦袋!
“呯呯呯”的聲音,在這個淒冷的雪天顯得格外刺耳,頭骨整個散架了,腦漿流了一地。
白色黏糊的腦漿,渾在殷紅的鮮血,淋漓在白雪襯托下的黝黑泥土上,像一幅後現代的恐怖畫像。
終於,反應過來的難民衝過來將砍人的難民拉開了。
後知後覺的劊子手剎那臉色變得煞白,急劇抖動著將柴刀扔在了地上,轉身就向院外跑去。
這夥搶劫豐滿的強盜,瞬間作鳥獸散,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沒影了。
此時的天空,變得更加晦暗,黑壓壓的雲層讓人喘不過氣,寒風更加凌厲、狂暴,這是該遭天譴呀!
男主人徹底沒有呼吸,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面目全非的臉龐上,卻有一雙怒目圓睜,似乎在無聲質問蒼天的不公。
角落的女人早已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瘋了一樣衝到男人身前。
撲在男人懷中,雙手上滿是男人的鮮血,生命的頂樑柱從此不見!
孩童也是嚎哭不停,本來清脆的嗓子已經変得沙啞,顯然他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呂光看到了整個行兇過程,難受得不能自己,暗恨剛才為何不出手相救。
當然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連身邊人都來不及阻止,更惶論躲在遠處的少年。
慘哭聲一陣陣傳來,在風的幫助下不斷貫入隔膜,心痛、憤怒、懊悔,呂光心裡五味雜陳,繼而變得迷惘!
明明這群難民也是可憐蟲,為何能對普通百姓做出畜生不如的事?
難道只是生存所逼嗎?還是人的本性就如此?
唉,可憐之人也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