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為了我的阿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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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趙姨娘,賈政竟然跪了!
這可是賈璉也沒想到的。
這還是那個張口忠君愛國、閉口仁義道德的“封建衛道士”賈政賈存周嗎?
像他這樣的貴族士大夫,跪天跪地,跪皇上跪父母,今兒怎麼抽風跪侄子了?
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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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沒瘋。
可如果沒了趙姨娘,他是真的會瘋了。
在別人眼中,他是整個賈家裡頭最正經、最正氣、也最正常的頂樑柱,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個骨子裡一半善良一半懦弱、一直在拼命死撐的中年老男人。
命啊,這都是命啊。
生在賈家這樣的貴族人家,親支正派的子弟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像他這樣的家中次子,上頭有個身為嫡長子大哥擋在前面,他本來註定就是要“靠邊兒站”的。
他可以一生吃喝不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喜歡風雅,就寫詩作賦,琴棋書畫;
喜歡風流,就嬌妻美妾,夜夜笙歌。
反正到了歲數,總跑不了有個不擔什麼責任的官兒做。又輕鬆,為了說出去也好聽,不為賺錢,只為享受官員的特權而已。
可誰想到,造化弄人,也不知是命運眷顧還是不濟,陰差陽錯,次子賈政就被拱上了榮國府家主之位,大半輩子算是毀在了這個苦命的位置上。
和賈政遭遇類似命運的,還有兩個歷史名人,結局……
一個是南唐後主李煜,另一個是大明崇禎皇帝朱由檢。
一樣都是早年間,上頭有個哥哥是早已定下的合法繼承人,理論上根本輪不到他來扛起家國重擔。
一樣都是早年間,只專注於自己的生活,對權力爭鬥毫無興趣,只想安安穩穩、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就好。
也一樣都是頂樑柱大哥忽然就出了事,為了家國,只能臨危受命,根本沒一個人在意這個次子擔不擔得起這麼大的一樁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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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趕鴨子上架”的賈政,如何不希望能夠復興家業?
可事實卻是他拼盡了全力,想維持著這個赫赫百年、而實則窮途末路的國公府,卻還是根本擋不住家業的敗落。
賈政說自己“不慣俗務”是真的,可說他不知道賈府的光景江河日下,那絕對是假的。
畢竟賈政做了十幾年的榮國府家主,就算他看不懂賬本,可只要他不瞎,家中銀庫裡的銀子一年比一年少,他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他能怎麼辦呢?
在賈府這艘滿是窟窿的破船上,他這個船長手忙腳亂地堵了十幾年窟窿,結果又能怎樣?
還不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是不努力,他真的只是能力有限。
他這個中年老男人,十幾年都坐著個五品官兒,能湊湊合合不出大簍子,就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
為了能讓所有人滿意,他努力做出一個闆闆正正的完美家主該有的所有樣子,忠臣、孝子、好丈夫、好父親,無時無刻,都不能出差錯。
他實在是裝得夠夠的了!
所有人都只關心他的“用處”,卻沒人關心過他的“努力”。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隨風倒”的“牆頭草”,卻沒人在乎他懦弱的根本理由,是心軟。
他也咬牙狠心過,但結果更糟糕。
他拼命逼著自己的長子賈珠讀書考科舉,結果,長子死了。
他又轉而狠心逼著自己的次子寶玉讀書考科舉,可寶玉完全和當年的自己一樣,只愛風花雪月、詩酒風流,恨科舉,恨仕途,而且,還有賈母在身邊拼命護著。
三子賈環就更別提,都怪自己當年心軟,架不住趙姨娘的軟磨硬泡,把這個兒子留在了趙姨娘身邊教養,如今……唉,跟著什麼人學什麼人啊。
賈政不願意深想趙姨娘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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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姨娘有多不上道兒,賈政不是沒親眼看見過。
昨天寶玉中了邪要死要活,賈母哭得如同被摘去心肝一般。
旁人勸賈母,都是說“寶玉沒事”,只有混了吧唧的趙姨娘,湊上前說的是:
“老太太也不必過於悲痛了,哥兒已是不中用了。
不如把給哥兒預備下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罷,也免些苦。
若只管捨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世裡也受罪不安生。”
氣得從來不說髒話的賈母罵出了“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淫婦”這樣的話。
可賈政能拍桌子瞪眼睛,朝寶玉大吼“叉出去”,卻從來也捨不得把趙姨娘“叉出去”。
賈政只是喝退了趙姨娘,其實也仍不過是為了護著趙姨娘而支走她罷了。
因為賈政身邊的一妻二妾裡面,只有趙姨娘,是他賈政自己選的。
他這一輩子,仔細想了又想,能允許他自己選擇的人和事,好像也就只剩下了一個趙姨娘。
哪怕她為人糊塗沒腦子,也沒一點格調,成天上躥下跳,倒三不著兩,哪怕她時不時就鬧出個丟人現眼的動靜兒讓大家看笑話。
可賈政身邊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沒有這個“蟬”一樣唧嘹唧嘹鬧騰的女人。
她年輕時候,是個嘰嘰喳喳、二得可愛的小美人兒。
她到了中年,生兒育女之後,是個為了針頭線腦、幾塊碎綢子斤斤計較的瑣碎婦人。
在不懂事兒的趙姨娘身上,有賈政這輩子都沒享受過的“自由自在、不管不顧”真性情。
在偌大的榮國府裡,甚至偌大的天地之間,只有在趙姨娘身邊,賈政才能活得最真實,最放鬆。
為了保住趙姨娘,賈政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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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賈璉震驚的目光裡,賈政抬起漲得通紅的老臉,訥訥道:
“算我求你……給環兒留下這個娘。”
趙姨娘也驚得瞪大了雙眼,忽然一聲驚叫,撲上去抱住賈政的腰,大哭道:
“我的老爺!我的天!你這是為了我啊,我死了都值了!我的老爺啊!”
賈政趕忙推開趙姨娘,小聲叱責了一句:
“別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體統。”
賈璉趕忙上前扶起賈政:
“二叔這是做什麼?這不是給侄兒折壽?”
賈政卻一把拉住賈璉,急切道:
“我求求你,放過環兒的娘吧。
她是個心裡沒有計算的糊塗人,耳朵又軟,給人混賬人一調唆,被人矇騙了還千恩萬謝。自己呆,白給人作粗活,還叫人笑話,淨做些上不得檯盤的事情。
可……可她……我……我捨不得啊。”
這最後幾個字,從賈政哆嗦的嘴唇間說出來,似乎比千斤的巨石還笨重。
賈政落淚了。
賈璉心軟了,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張口。
賈政見賈璉不語,急忙死死攥住賈璉的手:
“璉二,你說,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放過阿趙?
只要我賈政能做到的,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