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一章 政老爺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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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從賈政屋裡出來,蔫頭耷拉腦袋地只是沒情沒緒。
直到瞧見了金釧嘴上才擦的香浸胭脂,登時就把方才捱了王夫人一頓數落的事情丟下,上前一把拉住:
“好姐姐,可憐我剛又受了委屈,就把你嘴上的好胭脂,都賞了我吃吧?”
金釧因聽說彩雲已經配給了來旺兒的混賬兒子,下個月就要成親,彩霞也已經指給了賈環做屋裡人,如此一來,王夫人屋裡四個年滿十六歲的一等大丫鬟裡頭,就剩了自己和妹妹玉釧還沒有著落。
金釧連日來一直都在憂心自己的前程,既巴望著能給寶玉做妾,又害怕被王夫人發話將自己配給下人當老婆。
此時見寶玉來纏自己,便故意使性子道:
“又不能有個結果,還不如趁早丟開手算了。我嘴上的胭脂,誰也不給吃。”
寶玉最慣於在女孩子面前做小伏低,一見金釧如此,便更拉著她不放手,身子扭得好似扭股兒糖一般,死活只是纏著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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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帶著安宮牛黃丸和鹿茸來看賈政。
轉過廊子,正瞧見寶玉和金釧在山石旁邊膩歪,便咳嗽一聲:
“寶兄弟,我這裡有話和你說。”
寶玉給賈璉打擾了興致,雖然心裡不情不願,卻還是隻得放走了金釧,過來與賈璉相見。
賈璉問了他兩句賈政的情形,便又問他:
“昨兒李貴給捆在馬廄裡打了一頓,你聽說了不曾?”
寶玉搖頭道:
“我今兒還沒出門呢,不曾見過李貴,也沒聽說他捱打,倒是聽說璉二哥要把他調去做買辦。”
賈璉笑問:
“昨兒事發緊急,也沒來得及問你一聲兒,我現在來給你賠個不是。”
寶玉倒全不在意:
“李貴不過仗著是我奶哥哥罷了,做事死板得很,莫說不如茗煙合我的心意,就是在外頭跟著,他也不如周瑞和王榮可心。
調走他正好,最好連他老孃李嬤嬤一道兒調走,省得來煩我。”
這話剛剛好好說到了賈璉想要問話的褃節兒上,賈璉便笑著順勢問道:
“他做事死板?我怎麼聽賴大說,昨兒寶兄弟過老爺書房沒下馬,就是王榮和李貴的主意?”
他故意混淆著說,就是要聽聽當事人嘴裡到底是怎麼說這件事兒的。
寶玉是個全沒心機的,聽了這話,連連擺手兒笑道:
“都說璉二哥精明,還是叫人騙了不是?
昨兒的事情,是周瑞的主意,李貴哪兒有那麼大的膽子?
不過話說回來,下回我也還是老老實實走角門繞個遠兒得了,免得聽他們嘮叨,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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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賈璉的精明之處。
他絕不會只聽一個人的說法就相信,任何人都不行。
這件事上,一方面說明李貴是靠譜的,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寶玉身邊這一群王夫人的陪房,正在背後教寶玉許多亂七八糟不守規矩的東西。
賈家這些世家公子,號稱受著嚴格的禮儀和道德教育,其實呢,身邊這些下人為了爭寵、獻媚,常常變著法子地教小主人不學好。
看來賈家的教育大計,必須得趕緊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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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進了榮禧堂後面的正房,王太醫正在給賈政扎針灸。
王家祖傳的“梅花五針”果然有效,賈政雖還不能說話,可手指頭已經能動彈了,腿上也有了知覺。
王太醫開的藥方裡頭,就要用到上好的鹿茸,一見賈璉正好送了鹿茸來,還有安宮牛黃丸,便連連點頭,說這些正都是用得著的好東西。
王夫人的臉卻板得死沉沉的,冷冷道:
“昨兒要不是薛姨媽送了鹿茸過來,單隻靠著你叔叔五品官的那點子俸祿,可吃不起這等貴重的藥材。”
賈璉明白,王夫人這是怨恨自己搶了賈政的爵產。
但他不願當著賈政的面兒給王夫人難堪。
畢竟,賈政還在病中,又是急性中風,再生氣著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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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看過很多穿越小說,很多穿越者都自持“和原來那些人又沒有血緣關係”,就可以想怎麼沒人性就怎麼沒人性地為所欲為,還自鳴得意,說這叫做“殺伐決斷”。
其實,那不過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爛人罷了。
人性這種東西,穿越前有多少,穿越後,也還只有多少。
賈璉自認為他自己人性挺好的,而且也覺得沒必要去做個沒人性的爛人。
他身上有他祖宗積累下來的十幾輩子福氣,好好享受就是了。
又不是就怕自己活不到明天了,幹嗎非要急著靠缺德找“爽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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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賈璉向王夫人恭恭敬敬道:
“嬸子這話說外道了,叔叔看病是大事。
但凡需要什麼,句打發下人去跟我說一聲兒,我必定給叔叔弄來。我若不在,支會鳳姐兒也是一樣的。”
賈政雖是個沒本事的庸人,可絕不是個壞人,賈璉是從心裡很希望他趕緊好起來。
當然,如果他能精神抖擻就更好了——那沒心沒肺的小圓臉兒寶玉還很需要他親爹的“大板子套餐”呢。
王夫人冷笑道:
“你這會子來充什麼好人?你叔叔病成這樣是誰害的?他這樣可不是稱了你的意?”
誒?這話是怎麼說的?
賈政是自己辦砸了差事,被皇上派嘴損的太監來給臭罵了一頓,然後又聽說要交部議處,他這才急得中了風,怎麼能賴到了我頭上呢?
這王夫人可以啊,跟王熙鳳真是一個德行的,屎盆子直接就往賈璉腦袋上扣啊。
這不又是個把賈璉的“好脾氣”當成了“好欺負”的?
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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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語氣溫和,話裡的內容卻不再客氣:
“嬸子這話侄兒可不敢當,還是多想想法子治叔叔的病要緊。
侄兒最擔心的,是萬一給外間傳說叔叔這病是因為聽了聖旨才得的,那才是麻煩大了呢。”
這句客客氣氣的話裡頭,半是提醒,半是威脅。
王夫人也是正經官宦大家出身,自然聽得懂賈璉這話裡軟中帶硬的意思。
可她一來十分不甘心二房失去了爵產,二來憂心寶玉的將來,三來,就是周瑞家的在她耳邊說了許多賈璉的壞話,所以王夫人一看見賈璉,就沒來由地一股子邪火衝上腦門。
“把寶玉的長隨調去替了錢華,這事兒你就擅做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