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敢動我東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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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福水燒鍋,秦可卿跟賈璉說起:
“二爺得空的時候,不妨去東風樓瞧瞧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們那邊已經很久沒要咱們的酒了。”
於是賈璉抽空去了一趟東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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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東風樓的門口,賈璉嚇了一跳。
才半年多,原本門庭若市的東風樓怎麼破落成了這個德行?
東風樓還開著,卻是個門可羅雀的德行,門口連個迎客的夥計都沒有。
賈璉走進酒樓,裡面更沒有一個客人,只有一個小夥計,沒精打采地倚靠在櫃檯旁邊打盹。
桌椅板凳看上去也破舊了不少,似乎這半年裡也沒有再油漆修理過,不少桌上都落了塵土,看得出,這是很久都沒有好好打掃過了。
賈璉一聲咳嗽,驚醒了打盹兒的小夥計。
那小夥計一見是賈璉,簡直就像見到了大救星,蹦起來就往後面跑,嘴裡還大聲喊著:
“唉喲內掌櫃的!可了不得了!二爺回來啦!咱們可有救了!”
賈璉聽了個莫名其妙。
什麼狀況?
怎麼蹦出來了個“內掌櫃的”?
春掌櫃的去了哪裡?
這個酒樓難道是遭了什麼大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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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時,就有個四十來歲的的婦人急火火地趕出來。
那夥計倒還算伶俐,趕上前來先朝賈璉介紹說:
“這是我們春掌櫃的內人。”
又向那婦人說:
“這可就是咱們千盼萬盼的璉二爺。”
那婦人一聽得“璉二爺”這三個字,登時就哭出聲兒來:
“唉喲璉二爺啊……盼死人的璉二爺啊……”
“先別哭,先說事兒。”
好傢伙,見面兒先號喪,這誰受得了?
那夥計也趕緊勸:
“內掌櫃的,二爺回來了,那就好辦了,你趕緊跟二爺說說吧。”
那婦人拍著大腿哭道:
“我的二爺啊,好容易聽說您老人家回京來了,我們家老春趕緊就派夥計去您府上找您,但門上人不讓進,也不給通報。
我們家老春這兩天已經急病了,還不放心這個酒樓,叫我不用管他,無論如何都要在這兒看著這個酒樓。
我們家老春是真拿這個酒樓看得比性命還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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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說話,都是這麼先表達情緒,後說事情,真他奶奶的急死人。
那婦人卻還在嘮叨:
“他們三天兩頭的趕著來要錢,為了能支撐住這個酒樓,這幾個月裡頭,我們家老春可是已經盡了力了,連我們在老家的地都賣了,就只為了讓這個酒樓不倒。
我們家老春說,說什麼也得咬死了牙,扛到璉二爺回來,說什麼也不能把酒樓賣給他們。只要璉二爺回來了,咱們就有救了。
可二爺回來了,我們又進不去府裡,這把我們家老春給急的呀,回來就起不來炕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婦人還要哭訴,那夥計已經瞧出了賈璉的不耐煩,趕忙接過話茬道:
“璉二爺,是這麼回事。自打璉二爺去了揚州,咱們這東風樓就老有一群人來搗亂。
他們每人佔住一張桌子,就只要一盤花生米,從一大早坐到半夜。
好容易進來一個客人,他們就找茬打架罵人坑人,那客人別說吃不成飯,少不得還得給他們坑一頭。沒過多久,就再沒客人敢來咱們東風樓吃飯了。
可那些人又似乎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但凡是二爺的朋友們來,他們就規規矩矩不出聲,似乎是都認得。
除了攪和咱們的生意,他們還圍著春掌故的要錢,若是不給,就要打人。春掌櫃的要去告官,還沒出店門,就被他們威脅要燒了這東風樓。”
“是誰這麼大膽?”
“這個我們實在是不知道。但知道肯定是我們惹不起的人。”
“方才你們內掌櫃的說‘把酒樓賣給他們’的‘他們’指的是誰?”
“哦,這個我知道,是集賢樓的於掌櫃,他說要來買東風樓,可給了個極低的價錢,春掌櫃說什麼也不賣。”
春掌櫃的老婆立刻也藉著道:
“那當然不能賣了,他們來了好幾回,給了幾回價錢。我們家老春說了,這東風樓有一半乾股是璉二爺的,他一個人做不了主。
他們就跟我們家老春說,讓老春賣了酒樓拿錢就走。
我們家老春說:這種喪良心的事情,我春長壽要是幹了,那就得成了‘春短壽’。
我們家老春只能先把夥計一個個的都辭退了,後來不成,又把後廚上的人減了一半,到現在,後廚上就剩下兩個人了,前面的夥計也只剩下這一個了。就是他,還只能發一半工錢。”
賈璉四下裡看了看這冷清萬分的東風樓,朝那婦人道:
“走,我看看你們家老春去。”
“誒!”那婦人一邊摸著眼淚一邊笑道,“這下子我們老春可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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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沒想到,東風樓那麼大酒樓的掌櫃的春長壽,竟然住在一個大雜院裡!
這一個院子裡住了四家人家,春家住在東廂房裡,對門西廂房裡住的應該是個拉弦子的,吱吱呀呀的弦子聲聽得人牙齒髮酸。
那婦人有些不好意思,賠笑道:
“頭前兒也是賃個院子住的,這不是為了省錢嘛,剛搬來才兩個月,還沒怎麼收拾,璉二爺別笑話我們。”
推開屋門,就聽見裡屋炕上傳來春掌櫃的聲音:
“老婆子,我怎麼聽見你說‘璉二爺’啊?你們找到璉二爺了?”
那婦人撩起布門簾,賈璉低頭進屋,笑道:
“老春,可不是我嘛,我今兒一去東風樓,才知道原來你如此艱難。”
春掌櫃從炕上支起身子,一見是賈璉,竟然也老淚縱橫起來:
“我的璉二爺啊,可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是真的再也撐不住了啊。”
賈璉趕過去,一把拉住春掌櫃的手: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趕緊好起來,把咱們的廚子、夥計都叫回來,我明兒要在東風樓請客,我倒要看看,誰敢再來鬧。”
春掌櫃的拍著床板,氣得渾身發抖:
“二爺啊,您要是早回來一個月,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咱東風樓的堂頭先回家去啊。他剛一回去,就給集賢樓僱去了。
我是說什麼也死保著咱東風樓後廚打頭的紅案、白案師傅,我就知道,只要我一鬆手,他們立刻就得叫集賢樓給弄了去!”
賈璉二話沒說,從懷裡掏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
“你先拿著這個,把管賬的、堂頭、夥計、獠高兒的,還有後廚的原班人馬,都趕緊先弄回來。”
“誒!”春掌櫃的立刻有了精神兒,這就要掙扎著起身兒,結果頭一暈,又摔倒在炕上。
賈璉扶住他:
“不急,等你什麼時候弄好了,我什麼時候請客。
我倒要看看,誰還敢來……”
正說著話,就聽見那個伶俐的小夥計在外面大聲道:
“喲,這不是集賢樓的於掌櫃嗎?您這是來看我們春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