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說我濁臭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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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見驚擾美人,忙現身出來,施禮道:
“在下乃是金陵榮國府的賈璉,並非登徒浪子。”
妙玉冷然背轉身去:
“侯門公府,只會以貴勢壓人,俗中之俗。”
又向岫煙道:
“莫要理會這等俗人,濁臭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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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臭逼人?
這怎麼上來就罵這麼難聽的話啊?
這妙玉是出家人嗎?怎麼這麼沒溜兒呢!
賈璉正要回嘴,一旁的邢岫煙卻彬彬有禮說道:
“原來是榮國府的璉二爺,咱們還有親,竟不是外人。
家父乃是尊府中大太太的長兄,小女子姓邢,名連雲,字岫煙。
可惜今日家父與家母都外出做客,未能相見。”說罷先向賈璉見了禮。
賈璉見邢岫煙舉止言談大方得體,也趕忙回了禮。
心中不由讚歎:
你看這姑娘,不光漂亮,還性格好,有教養。
別看這姑娘才十五、六歲的樣子,一眼可見,以後必定是個賢妻良母,誰把她娶回家算誰有福氣。
《紅樓夢》原書中對邢岫煙記述不多,只說她是邢夫人的侄女,一個出身寒門的窮小姐,但自尊自愛,不卑不亢。
邢岫煙在賈府借住的那段日子,邢夫人對她也很一般,除了忽視,就是算計。
連王熙鳳那麼能算計的,都看這妹子可憐,每個月也給她發二兩銀子的月錢。
可邢夫人呢,竟然要求邢岫煙從這二兩銀子裡再拿出一半去補貼這妹子的爹媽,還腆著臉告訴邢岫煙:‘你要使什麼,橫豎有你二姐姐的東西,能蹭著使也就完了。’
迎春手底下的刁僕又極善於欺負人,倒要邢岫煙拿錢給她們打酒買點心吃,逼得小姑娘沒辦法,只能在大冬天裡連棉衣都送進當鋪了。
後來薛姨媽看中了邢岫煙,讓王熙鳳去做媒,要讓薛蟠的堂弟薛蝌娶邢岫煙當媳婦。
據說薛蝌長得很是英俊,又有才學,又有品德,眾人都說他才跟薛寶釵是親姐弟似的,薛蟠倒像是撿來的。
等等,薛蝌像薛寶釵?
也那麼一肚子心眼、兩肋條算計的?
嘴裡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說每一句話、做每一件事背後都有一百個彎彎繞。
一想起寶釵,賈璉不免搖頭。
情商高,但太功利,跟薛寶釵那樣的女人在一起,男人會覺得從心裡累。
因為那種商賈之女,早已習慣了無時無刻在算計,算計怎麼樣才是對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她的美麗,她的聰明,她的溫柔,她的寬宏,她的一切一切,都只是她經過精心算計之後的外在表現。
你看到的樣子,只是她想讓你看到的樣子。
可能和她過了一輩子的男人,也沒見過她真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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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煙哪知賈璉此時所想的已經跑題十萬八千里,向妙玉道:
“妙師父,這位璉二爺乃是我家親戚,必不是壞人的。”
妙玉也不轉身,只仍舊將一個纖瘦的背影對著賈璉,冷冷扔下一句:
“不是壞人,也是俗人。”
俗人?
俗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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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黃昏時分,賈璉一行人所乘的大船停靠到了吳門碼頭。
自打見了妙玉的那副孤高做派,賈璉一直心緒不佳,此時故地重遊,再次來到這姑蘇這“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也沒讓賈璉提起興趣。
日色漸暗,一層層粉紅蓮瓣似的晚霞,在裊裊炊煙中漸漸暗下來.
賈璉悶著頭走下船,迎面就有一個駝背老奴跪下磕頭:
“老奴林平安,伺候了林老爺家中三輩子主人,如今是在林家老宅看房子的。
老爺來信吩咐,說要請璉二爺到老宅中暫住。老奴算計著,璉二爺的船今日就該到姑蘇了,是以從上半晌就在此等候,不想,二爺到如今這早晚才到。
璉二爺一路風塵勞頓,委實是辛苦了。”
原來賈璉自揚州出發之前,林如海已經吩咐家人從旱路快馬趕到姑蘇,讓林家看守老宅的家人打掃安排,以便讓賈璉從水路到達姑蘇之時,便可直接接入老宅安置休息。
林平安如此周到,讓賈璉心生歉疚:
“我在路上耽擱了,有勞你多等了這許久。”
都是因為自己忽然要去蟠香寺看妙玉,結果讓這駝背老奴巴巴等了大半日,賈璉心中很有些過意不去。便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親自遞給林平安:
“這時節還有寒氣,拿去買杯酒吃,暖暖身子罷。”
林平安見賈璉做派不拿大,又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的賞錢,是以愈發恭敬。
請賈璉一眾人登上早已預備好的馬車,林平安在前帶路,直奔林家老宅。
三輛馬車,一輛坐著賈璉、茱萸和晴雯,剩下兩輛拉著行李,走在姑蘇的石板路上,碌碌的車聲響了一路。
一直到車停下來,有人來打車簾,賈璉才忽然發現不對勁:
靠!這一路也忒安靜了。
不管是茱萸,還是晴雯,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這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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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知府府裡,也不正常。
時任姑蘇知府樹鬱,上任才只半年,就已經註定要被寫入本地史冊——由他而生的一句俗語,如今整個姑蘇滿大街都在說。
“一烙鐵燙平”,這句俗語用吳儂軟語說起來,十分好聽,所有姑蘇人都明白,這句俗語完美表達了“一步到位、一錘定音、絕不拖泥帶水”的意思。
其實這句“一烙鐵燙平”並不是樹知府說的,而是做的。
自打樹鬱樹知府來姑蘇上任之始,便高打“清明”牌,自稱“極善斷案”,號稱要“兇案必破”、“積案必破”。
剛開始,姑蘇人對此並不大相信,畢竟破案絕非易事,尤其是命案、疑難案,甚而還有懸而未決若干年的無頭案。
但樹知府竟然真的做到了。
僅僅半年,整個姑蘇城,所有大小案件以及歷史積壓案件,通通告破,無一遺漏。
一時間,姑蘇城裡所有的好人壞人,一聽說樹知府的大名,個個戰戰兢兢。
旁人覺得破案很難,但樹知府覺得很容易——只要鐵面無私。
當然,是說烙鐵鐵面無私。
因為樹知府堅信,善於斷案的關鍵,要靠善於使用烙鐵。
只要審案,先把用炭火燒紅的烙鐵擺在大堂上。將犯人押上堂來,拋開事實不談,拋開情由不問,先用燒紅的烙鐵判斷一下犯人的清白,好了,結案!
如此斷案如神的治理功績,很值得姑蘇人傳誦——“一烙鐵燙平”。
但今天,樹知府沒動烙鐵,而是一直在等訊息,直到有人來報:
“賈璉來蘇州,隨身帶的是兩個丫鬟,不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