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女人瘋了?”

賈璉覺得這完全是馬桶臺狗血電視劇的劇情。

鏡子卻呵呵一笑:

“主人所見風月之事還是太少啊,《警世通言》裡有句話說得好:賭近盜,奸近殺。風月之事,最是讓人瘋狂,什麼都不顧了。

當年王淳鳳被迫嫁給賈珍,本來就是王家與賈家聯姻,這當中王夫人出了不少力。

所以後來王淳鳳得知了黃子云被迫離開京城,以及後來黃子云被殺死在半路之後,她就也都認定是王夫人在背後搞鬼。

所以,她不惜一切,打定主意勾引賈珠,並故意引來人知道,就是一門心思要報復王夫人和賈珍。”

“那……後來賈珠的死與此事有關麼?”

“何止有關,賈珠就死在了這件事上。

此事敗露,當時府中不少人都知道了這樁醜聞。一向最重臉面的賈政氣得當場吐血,幾乎要一頭碰死,後來還親自動手拿大板子要打死賈珠。

後來還是王夫人說此事萬萬不可再繼續張揚,賈政盛怒未息,可也只得就此作罷,只將賈珠關在屋中不許見人,他自己倒在床榻上大病一場。

賈珠捱了打,又深覺愧對父母妻兒,抑鬱成病,苦捱了不到一個月,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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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深深感慨:

那麼要臉幹嗎啊?還不是自己受罪?果然還是無恥點兒的人更容易存活。

“那王淳鳳呢?她那種人應該不會自殺吧?”

鏡子一聲冷笑:

“她當然不會自殺。

賈珍當了活烏龜,恨得對她又打又罵,她卻只是嬉笑,氣得賈珍幾乎要殺人。

不僅如此,只要得了空子,王淳鳳逢人便要講她和賈珠的私情。

氣急敗壞的賈珍只得將她用三道鐵鎖鎖在內室中,並告知王家,出了這等逆天的髒事,無論如何都要休妻。

王家人商議了三日,終於下定決心。

最後仍是王夫人出面,悄悄向賈珍提出個一了百了的法子,請求將此事一床大被遮掩了過去。

於是當天夜裡,王夫人帶人給餓了兩日的王淳鳳送了帶藥的吃食過去,一半騙一半灌,結果了王淳鳳的性命。

對外稱是賈珍媳婦王淳鳳忽然得了急病身亡,兩家都不丟顏面。”

“啊?”賈璉萬沒想到面貌敦厚、常常唸佛的王夫人竟然如此狠毒。

一個大活人,說毒死就毒死了?

“王夫人心中打算的,乃是王家如何與賈家同氣連枝,死個把人,不在話下。

不知主人可否知道,當初王淳鳳死後,王夫人曾打算將王熙鳳嫁給賈珍做續絃。

如此,便又能夠繼續王、賈兩家聯姻,且王熙鳳既是賈蓉的姨母,嫁過來又是賈蓉的繼母,親上加親,永不斷絕。”

“這王夫人的腦子裡面一天到晚算計的都是什麼啊?她每天夜裡要是能睡得著覺,那才見了鬼呢!”

賈璉瞬間坐起身,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死老太婆。”

鏡子透視人心,忍不住嘻嘻一笑:

“主人不必擔心,當初別看王熙鳳年紀不大,一得知此事,立刻就在家裡鬧了個人仰馬翻,衝進她爺爺的屋裡,跳著腳大喊:‘我不當填房!誰要是逼我,我一腦袋撞死在這兒!’

王夫人勸了又勸,說不過是先如此打算,畢竟王熙鳳年紀還小,如今只是想說定親而已。

王熙鳳直接道:‘定親可以,但必須得是賈璉。’”

“有眼光啊!”賈璉不由望空一挑大指——美人巨眼識英雄!

想了想美豔的王熙鳳,又想了想那日在賈母院子門口見過一眼的賈珍媳婦尤氏,兩下一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一直奇怪,賈珍那麼好色,怎麼娶了那麼一個姿色平平的尤氏?而且家世好像也不太好,他圖啥啊?”

“還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可是害怕了娶王家的女子。

一聽說王夫人要向賈敬去說合,把王熙鳳給自己做填房,嚇得賈珍連夜找人做媒,好歹將他手下一個尤姓參將家的女兒趕緊定了下來。

尤氏姿容一般,但性子溫和,可惜孃家身份低微,只能一味順著賈珍。

倒是賈珍經由王淳鳳一事,徹底改了性情。

反正賈敬又不在府裡,他白日聚賭,夜晚濫淫,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

“哼哼,他戴了綠帽,窩心得要死,又被王淳鳳刺激大發了,覺得自己虧得要死,得玩兒命地補償自己。唉——簡而言之,他心理變態了。

誒,別問什麼叫‘心理變態’,你趕緊往下說你的風月故事。”

鏡子確實不懂什麼叫“心理變態”,愣了愣,才接著說道:

“鏡奴方才說,‘正是此事,終結了榮、寧二府的順遂氣運’,上面這些便是其中寧國府敗壞的開端。

至於榮國府,那便是賈珠因此身死,賈政夫婦頓時沒了指望,只好將從小養在賈母身邊的次子賈寶玉帶回身邊好好管教,奈何賈母寵溺寶玉,無論如何不肯答應。

何況,寶玉自幼任性優遊慣了,此時驟然要將他當做長子賈珠那般來嚴格要求,何其難也。”

“有道理!有道理!”

賈璉聽得連連點頭,忽然覺出不對,“等等!榮國府裡的賈珠死了,賈寶玉不爭氣,那不還有我嗎?我又沒死,怎麼榮國府就完了啊?”

鏡子尷尬地頓了頓,才道:

“主人不要誤會,榮國府老太太偏疼二老爺賈政,將榮國府交給他管理,賈赦一支已經分家去了舊宅,所以賈政的兒子才主掌榮國府的氣運。

而且,之前的賈璉……每日裡的行徑,也比賈赦、賈珍之流好不到哪兒去。故此,榮、寧二府的衰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主人到來之後,潔身自好,努力上進,一股正氣浩然吹來,想必定能一改頹勢,由此榮、寧二府的氣運得以重振,也指日可待。”

賈璉明知鏡子在給自己拍馬屁灌迷魂湯,心中雖然受用,但又不肯照單全收,便道:

“榮國府這邊有我,寧國府那邊,我有心也無力。

對了,是不是賈珍已經得手了秦可卿啊?”

鏡子有些猶豫,不像方才那麼底氣十足侃侃而談:

“之前是肯定還沒得手。

今夜……今夜還不得而知,待鏡奴立即去查探一番。”

“你這還得現查的?也太不智慧了。

得了,你就直接帶我一道兒去查探吧。

別又找藉口!我知道你有本事帶我去,而且我還知道,你還有本事隨時把我扔回來。”

鏡子一直猶豫不決。

賈璉頓時火大:

“讓幹嘛不幹嘛,這到底你是主人還是我是主人?!”

鏡子見他怒了,只得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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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恍惚,賈璉的眼前已是月色下的一座壯麗樓閣,飛簷料峭,斗拱參差,一塊烏木金字大匾,上書三個大字:

“天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