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江把大山裡挖來的蘭花和土都搬上了綠湖小區306室,他又從花卉市場購回來30只陶瓷花盆,大大小小的放了一屋子。
他和師姐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將那些蘭花小心地移植到花盆裡,用帶回來的山泥拌上木炭作為盆土。澆水,修剪,精心地培養著這批蘭花。
幾十盆的蘭花將陽臺和客廳都擺放得滿滿的,乍一進門看,像到了某家花圃。
他在離請假時間最後一天裡,終於閒了下來。師姐說這段時間忙的累,今天就不過來了,她要在家昏天黑地的睡個一天一夜。
李江睡不著,終於想起了歡樂巷,和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她了。奇怪的是她也沒來找他,連一個口信都沒傳過來。
中午過了飯點時,他去了歡樂巷。到了白雲酒家門口,卻被一個陌生的門童問了個尷尬。
“先生好,你是要吃飯嗎?”
“你是新來的?”李江疑惑。
“是的,先生。我剛來1個月。”門童笑著回答。“先生裡面請,需要點菜的往裡走。”
李江還是站著:“我不吃飯,來找你們霞姐。”
“先生,我們這裡沒有叫霞姐的。”
“就是你們老闆娘。”
“先生,我們這裡沒有老闆娘,只有老闆。”門童依然笑著解釋。
李江突然覺得凌亂,也不再和門童說話,快步的走了進去。他環顧大廳看那幾個忙碌的穿花布的服務員,那些面孔也都陌生。
他推開廚房的門,終於看見熟悉的大廚老杜。
老杜看見進來的李江,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手裡的刀切還是沒有停止。蘿蔔一片片切開,疊一起又快速地切成絲。
“老杜,服務員怎麼都換人了啊,霞姐呢?”李江走近問。
老杜把切好的蘿蔔絲用刀剷起,放在盤子裡:“就沒幾個菜了,等我一下。”
李江也沒多問,疑惑地推開後廚房的門,在外面的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點了根菸,隨手將煙和火柴盒放在桌子上,煙霧從他的口裡長長地吐出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一支菸還沒吸完,老杜就搓著手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李江從煙盒裡掏了根遞給了他。
“老杜,怎麼回事啊?”
“霞姐的這個店一個月前就盤給富陽人了,就是我現在的老闆。”老杜嘆了口氣:“霞姐早就已經離開杭城了,這事,我還以為你知道的啊。”
他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霞姐和你從東海回來後,胃一直不好,我給她做什麼吃都吐。她去醫院檢查後不久,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怪事,平時不怎麼來的工商,衛生都三天二頭的上門來檢查,不是這個做得不對,就是那個罰款。搞得霞姐很煩。
他深吸了一口煙:“後來,居然來了好幾撥吃霸王餐的鬧,報警都沒用。”
他說,他記得很深刻,那個晚上來了個老大模樣的人在辦公室和霞姐談,談完後的那幾天霞姐一直不開心,胃也不見好。於是就下定決心的把這店盤給了富陽人。
富陽人自己本來也是開飯店的,有自己的一幫人,來了以後就把我們這些人都打發走了。本來我也是要走的,我認識裡面的一個廚師,他給我說了好話,我才留下來。反正我到哪裡都是上班。
“霞姐沒說原因嗎?”
“沒說,我們也奇怪。霞姐走時,還給我們多發了錢呢,說是流年不利,各自散去吧,如若有緣再見,她還願意和我們一起成為兄弟姐妹。”
“沒說去哪裡了?”
“她也沒說,看上去挺傷感的。霞姐是好人,我們第二天去她住的地方找她時,房東說已經退租,人已經走了。”老杜的臉上寫滿惋惜。“哦,對了,後來那個老大模樣的男人還來過一趟。”
他說,那老大與服務員都談過,也找富陽老闆談過,看錶情走時還挺失望的。我向服務員打聽過內容,他們說那老大是打聽霞姐的事情,特別問到去向。
李江想,那老大與他出來時的表情一樣的。他也什麼都沒打聽到。
李江不死心,又去了她租屋的閣樓,哪裡有粉紅色的窗簾,有著他粉紅色的故事。樓下的房東阿姨說,她是連夜走的,就拉了個皮箱子,什麼東西也沒帶,連租金都沒讓她退。
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房東阿姨說:“好像是她遇到什麼難事了。”
李江確定他的霞姐已經離開了,這個給了他經濟基礎的女人,也給了他無數快樂的女人。這個讓他從下里巴人變成城裡人的女人,這個大了他10歲的女人,以後的一段日子裡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了。
他突然感到無法的悲涼,首先是平倩兒莫名其妙地離開,然後又是霞姐莫名其妙地消失,總好像有一隻命運之手在操控著他的生活,但又看不見摸不著。
好在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得到導師葉南風教授的關照,開始走上了另外一條路。在鄉下時,他本來想和大牛叔一起去拜望一下他的恩人張耀國書記的,後來想想自己現在根本沒啥成績,等乾點事後再去就有底氣了。
李江把手裡的菸蒂狠狠地彈在小弄堂牆壁上,菸蒂撞擊在老舊的青磚上,火花四濺。
2)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李江除了正常的上課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蘭花的培植上。
他給了師姐一把備用鑰匙,讓她有空也時刻注意蘭花移盆後的生產。
相對於其他花卉而言,蘭花是比較難養些。難就難在蘭花的根對水比較敏感,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渴死”。當植料過溼或過乾的狀態持續時間超過蘭根所能忍受的時間時,確切地說,是植料中缺氧或缺水狀態持續的時間超過蘭根所能忍受的時間時,就會引起爛根或空根。
持續的時間再長些,根部的問題就反映在葉片上,植株最後就會枯黃而死。
師姐手裡拿著水壺問:“你怎麼那麼專業?”
“小時候在院子裡就養過幾株。大部分經驗都是老媽教的,她說我外婆就是養蘭高手。”
“外婆呢,這次下去根本就沒見著。”
“別說你,我也從來沒見到過。”
“你媽是正塘縣人嗎?看上去感覺不像。”
李江就停下手裡的小鏟子:“她從來沒說自己是哪裡人,她不提。從小我就沒見到過一個她的孃家人,不過我聽村子裡的人閒聊過,好像我媽是逃荒中流落到李家村的,是我爸在廟裡撿的她。”
“這就合理了。”師姐幽幽地嘰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說蘭花呢,怎麼發現它有問題?”
他不想追問,說,由於蘭花本身假鱗莖中含有水分,加之蘭根無論是爛根還是空根,其殘存部分還尚存一絲的吸收水分的功能,因此蘭花根部即使出問題,還可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從植株地上部分不容易及時被發現。
他說,其實,蘭花更多的是被“淹死”的。即由於植料選配不當,保水性太強或澆水過頻,導致植料老是溼漉漉的。當這種過溼狀態持續時間超過蘭花所能的忍受限度時,蘭根就腐爛了,蘭株最終死亡。
此外,也有人聽說蘭花“怕”水,就很少給它澆水,結果矯枉過正,蘭花被“渴死”了,這種情況也有的。
李江學著老師葉南風的狀態,看著林淑說:“所以,在蘭花的養殖方法中,能否掌控好植料中的含水量,是決定養蘭成敗的關鍵。”
“哈哈,有點導師的味道了,繼續。”師姐笑。
李江不管她,還真繼續他的理論:“所謂植料的養蘭效果,也就是植料的養根效果。蘭根養得好,地上部分葉片、芽等,必定長得好。蘭根養不好,地上部分也不會好。因此,從地上部分的生長狀況,就可判斷出蘭根的生長情況。”
他把一盆蘭花移了過來:“師姐,你看,咱們的蘭花上盆已經2周了,它的整體狀態就恢復了生機。”他摸了摸葉片:“你發現了沒,這葉片有光澤了,新苗生長也明顯長高點。你用手拂葉片時感覺葉片有韌性,說明蘭根長得好,植料較理想,管理這一塊,主要指澆水一定是到位了。”
“那就是說,再過一段時間,咱們就可以上市場了唄。”
“嗯。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
師姐伸出來她的小手作擊掌狀,李江配合。“啪”一聲,彼此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