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傳來幾聲敲門聲,打破了屋中略顯詭異的氣氛。

“什麼事?”明空問道。

“殿下,高恆醒了!”外面人的聲音異常高興,多日來提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大家神色都輕鬆了不少。

明空站起身,問初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初桐道了聲好,兩人一起去了高恆的房間。

高恆靠坐在床上,神色平靜。見明空來了,他的表情才終於有了變化 。

“我夢中所聽到的話,可是真的?”

高恆盯著明空的臉,不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明空道:“自然是真的。你昏迷了三日,剛剛醒來要好好休息。”

高恆斂眉,許久才注意到房間裡多出了一個陌生女子。見到初桐不凡的容貌,他微微怔愣了片刻,有些疑惑道:“這位姑娘是?”

初桐走近了些,微微含笑,答:“我是明空的舊識,大家喚我初桐便好。”

“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們就先不打擾你了。”明空見高恆並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便想留給高恆獨自休息的空間。

眾人陸續出去,高恆又躺回了床上。他在昏迷中時,見到了李明玉。

夢裡,他那天帶著李明玉出了王都,去了偏遠的小鎮上生活。

李明玉穿著灰色的厚實棉襖,脖子上圍著他從雪山上涉獵回來的雪狐皮。

有人嘲笑說狐皮是有錢人才配用的東西,戴在她脖子上配著一身灰撲撲的冬衣顯得十分滑稽。

高恆聽到後怒瞪著說話的村民,還沒出聲他們就被嚇跑了。

高恆抬起李明玉的臉,說:“阿玉,別聽他們胡說,你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在我眼裡,沒有人比你更漂亮。”

李明玉紅著臉,高興道:“真的嘛?不過第一次聽你說這般情話,不管真假,我都很開心。”

高恆聽了,心裡一陣刺痛,忍不住把李明玉緊緊地抱進懷裡。

他們在小鎮上的生活平靜而又安逸,有些小氣的村民見高恆能幹,李明玉長得又如花似月,偶爾嘴碎說些不好聽的話,但他們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兩人都不與他們計較。

明面上對外人說他們倆是夫妻,但高恆總覺得還是缺了一些儀式。

他去鎮上買了一些紅色的布料,讓裁縫做了兩身喜服。三天後,李明玉看見高恆帶回去的喜服,竟然激動得流下了熱淚。

“這身喜服真漂亮。”李明玉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擺在桌上的兩身喜服,眼眸含淚。

高恆擁住她,聲音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快去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身。”

兩人換了喜服,高恆簡單地佈置一下客廳,紅燭燃淚,兩人對著空空的高堂下拜,對著灰濛濛的天空下拜,最後夫妻對拜時,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空明的聲音,是明空在對他說話!

“高恆,只要你願意醒來,你父母的仇,李明玉的仇,還有我的仇,都可以去了結。”

高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李明玉緩緩摘下頭上的喜帕,定定地望著高恆,聲音輕柔,含著不捨:“時間到了,你該走了阿恆,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阿恆了,希望下輩子,你不要再遇見我了……”

“不要,不要……”眼前的畫面漸漸消散,高恆伸出去的手什麼都沒有抓住。

醒來的時候,他眼角溼潤,抬起頭,看見守在一旁的高遠,才想起來,李明玉已經死了。

他記起明空的話,叫醒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高遠。

如今,他不再直呼明空名字,現在,明空是他的殿下,是未來的北嵐國國主。因為他一定會親手殺了蕭凜,為曾經效忠的君主,為死去的父母,為了李明玉,也為了自己報仇。

回到明空的房間,初桐還有些恍惚。她看見李明玉的魂魄從高恆身上飄出,原來,魂魄是透明的,並不嚇人,只是陰氣重了些。

要是李明玉不走,想必高恆醒不過來。他們應是在夢裡做了告別吧。

當初,初桐離開將軍府時,竟連個告別都不能給江映晨,看著床上虛弱不堪高恆和因為在陽間逗留過久而更加虛弱的魂魄,才驚覺有情人的分別,竟是如此痛不欲生。

難怪神君下界找到她時,琉璃色的雙眸裡含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初桐?”

“啊?”

明空終於喚醒了回憶中的初桐,初桐卻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竟磕到了明空的下巴。

明空後退兩步,摸著泛紅的下頜,有些奇怪道:“你在發什麼呆呢?”

“沒什麼,我只是替他們難過罷了。”

明空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情緒不高的初桐。

初桐卻有些話很想問出口,她也這樣做了。

“若有一天,我沒有告別就突然離開了你,你會怎麼樣?”

明空看著初桐認真的神色,仔細想了片刻,道:“若你還在人世,我一定傾盡全力找到你,若你不在了,我可能也活不久吧。”

初桐盯著明空看了許久,直到明空不自在地問她怎麼了,初桐才笑著搖了搖頭。

她只是想起曾經那個傻子,他確實在她離開沒幾年就死了,那個時候,他才二十多歲吧。

直到他死後的很多年,行走在人間的初桐還能聽到百姓對他的傳說。

甚至有人神化了他,把他的小像供起來,當做保平安的神。

其實也沒錯,他確實是神,只是初桐見過那小像,實在太醜,凶神惡煞的,不及他俊朗英姿的萬一。

初桐想,幫這輩子的溟淵神君歷劫,她能假裝比神君死得晚一點嗎?應該可以的吧,她與凡人不同,明空也是知道的。

想到這裡初桐放寬了心,只是她萬萬想不到,神君歷劫,可不是她能隨心所欲的。

晚上,明空去了其他房間休息,初桐發現,房間裡果然多了一盆炭火。

她裹緊被子,坐在床上,平日裡清冷出塵的臉上此刻皺巴巴的。

她一個不懂人間真情的地靈,沒想到也會有為情所困的一天。

沒錯,初桐第一次動了情。

初桐開始認真思索,卻始終想不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與明空在一起時,她的心不再平靜了。